六月初十，侯府正院一片靜謐，青銅漏壺在晨曦中緩緩滴著晨露，發出清脆而有節奏的聲響，仿佛在計量著侯府新舊交替的時刻。蘇明薇手中緊捏著新刻的中饋令牌，令牌上的蓮花紋邊緣，嵌著從柳氏妝匣撬下的骷髏玉片，在晨光的映照下泛著冷冽的光澤，宛如她此刻冷峻的神情。她目光如炬，望向階下站得整整齊齊的掌事媽媽們，眼神不經意掃過張媽的纏枝蓮紋圍裙——那原是柳氏所賞之物，如今卻被她用朱砂在裙角畫上一道斜杠，這道杠，宛如一道宣判，代表著“舊主餘黨”的身份。
    “從今日起，”蘇明薇的短刀“篤”地一聲敲在雕花案上，聲響清脆，震得案上賬冊簌簌翻動，“各院月例均按新規矩發放：綠梅閣，也就是柳氏的院落，月例減半；柔雪閣，蘇明柔所居之處，隻留基本用度。”她話語一頓，陡然將視線定格在張媽身上，“你替柳氏私自克扣繡娘工錢長達三年之久，即日起，去柴房劈柴，何時還清虧空，何時才能離開柴房。”
    張媽臉色瞬間煞白如紙，雙腿一軟，膝蓋重重砸在青磚之上，圍裙下不經意露出半截骷髏紋帕子，她聲音顫抖，帶著哭腔哀求道：“大姑娘饒命啊！都是夫人逼迫奴婢這麽做的……”
    “逼的？”蘇明薇冷笑一聲，猛地甩出一本浸著茶漬的賬冊，每一筆記錄“繡娘病休”之後，都緊跟著柳氏特有的暗記。“你男人在柳記綢緞莊擔任賬房，每月多拿的五兩銀子，足夠買下十箱血蓮散了吧？”她轉頭看向綠萼，“把她腕上的玉牌收了，換一塊刻著‘罪奴’的骷髏牌。”
    更漏聲在寂靜中滴答作響，仿佛是這場變革的伴奏。柔雪閣方向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刺耳聲響，蘇明薇不用抬頭，便知道那是蘇明柔在摔打新換的粗瓷碗。她不為所動，繼續翻動著賬冊，平靜地吩咐道：“秋菊，你去西跨院，將柳氏的鎏金香爐收了，換一個陶土爐——”她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輕笑，“就說，庶母一心向佛，該用些素淨的器物。”
    “是，小姐。”秋菊福了福身，耳後新紋的蓮花刺青在晨光下清晰可見——這是蘇明薇新製的“忠仆”標記，與幽冥閣那令人膽寒的骷髏紋截然不同。她轉身之時，袖中不慎掉出一張紙條，上麵寫著：“柳氏房裏的密道已封，鑰匙在觀音像暗格。”
    正午時分，佛堂內彌漫著沉水香與陳舊的黴味，二者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壓抑的氣息。蘇明薇看著父親跪在蒲團上，麵前擺著尚未抄完的《女誡》，字跡歪歪扭扭，宛如鬼畫符一般。“父親可還記得，”她輕輕晃了晃手中的田莊地契，“這些莊子的租金，被柳氏轉入幽冥閣賬戶時，您那袖手旁觀的模樣？”
    父親的指尖深深摳進蒲團，袖口悄然露出半截骷髏匕首，他眼神陰鷙，冷笑道：“你以為掌控了中饋，就能穩穩當當坐穩侯府之主的位置？太子的求婚，不過是想借你的血開啟蓮花台，而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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