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
    丁蟹的兩個兒子，一個勁兒地推著捂在被子裏的羅慧玲，嘴裏還嘟囔著：“玲姐起來。我要畫畫。找不著圖畫紙。我要圖畫紙。玲姐起來嘛。”
    再看這屋裏，桌子上是他們幾個人吃完飯以後留下的一片狼藉，地上也到處都是垃圾和雜物，整個房間看起來非常淩亂不堪。
    就在這時，丁蟹拎著行李走了進來。他放下行李後，興高采烈地喊了一聲：“兒子。”
    四個小家夥聽到聲音後，立刻圍過來抱住丁蟹，嘴裏齊聲喊著：“爸爸，爸爸………”
    丁蟹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他對孩子們說：“快穿鞋子，爸爸帶你們出去吃飯。明天我們一起跟著玲姐去中山玩！”
    四個小家夥興奮得鼓起掌來，嘴裏喊著太棒了，太棒了。
    然而，丁蟹卻突然發現慧玲不在身邊，於是他問道：“玲姐呢？”
    四個孩子紛紛指向一邊，齊聲回答道：“在那邊。”
    丁蟹走到床邊，輕輕掀起被子，卻驚訝地發現慧玲正在哭泣。
    他心疼地問：“慧玲你怎麽了？”然後轉頭看向自己的兒子們，語氣嚴厲地追問：“是誰？是誰惹玲姐哭的。站出來。”
    四個小螃蟹害怕得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畏縮地躲在門後，眼睛裏充滿了恐懼和不安。他們不敢出聲，隻能緊緊地咬著嘴唇。
    丁蟹生氣地皺起眉頭，大聲說道：“我現在鄭重地告訴你們，親媽沒有養母恩情大。從今天開始，玲姐就是你們的媽媽。誰要是敢對她不孝，那他就不是個人！”說完，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躲在門後的四個孩子。
    慧玲聽到丁蟹這番話，嚇得臉色蒼白，渾身顫抖不已。她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丁蟹，心中湧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恐懼。
    丁蟹注意到慧玲的異常反應，關切地問道：“慧玲，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摸了摸慧玲的額頭，感覺到她的額頭滾燙，頓時焦急起來。“慧玲，你怎麽會發燒呢？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你真是太傻了！”
    他心疼地抱起慧玲，準備帶她去看醫生。同時，他對著門外大喊道：“老大，快去攔一輛計程車。”
    丁孝蟹連忙回應道：“好的，爸爸。”然後迅速向門外跑去。
    慧玲掙紮著站起身來，試圖擺脫丁蟹的懷抱，嘴裏不停地說著：“我不想去看醫生，我要回家。”她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種急切和堅決。
    丁蟹無奈地歎了口氣，解釋道：“那種家還有什麽可回的？你姨夫已經說了，以後不準你再回去。我一氣之下，一拳把他的鼻子都打歪了。”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憤怒和不滿。
    慧玲滿臉驚恐地看著他，眼睛順著丁蟹的視線看向門口，發現自己的行李箱和衣服被放在了那裏。
    丁蟹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對慧玲說：“不回家更好，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了。來，我抱你去看醫生。來，我背你。”說著，丁蟹蹲下身來，準備背起慧玲。
    慧玲用力地拍打著丁蟹，淚水不停地流淌，聲音顫抖著說：“我不去，我不去。”
    丁蟹卻不理會她的反抗，強行將她背了起來，嘴裏還念叨著：“來，我背你去看急診。”
    慧玲一邊掙紮著，一邊哭喊著：“我不去，我不去啊。”她緊緊抓住門框，試圖阻止丁蟹帶她離開。
    丁蟹卻自說自話道：“我知道你怕看醫生怕打針。可是發燒不看醫生不行啊。燒得太厲害會死的。萬一你死了以後就看不見我。豈不是很慘。”
    慧玲依然堅定地拉著門框，淚流滿麵，大聲呼喊著：“我不去，我不去。”
    就在這時，方進新從外麵走了進來。丁蟹看到方進新後，才放下慧玲。
    方進新看到慧玲如此不情願的樣子，他走上前拉住丁蟹的手，語氣平靜但堅定地說：“螃蟹，下去吃東西。順便跟你聊兩句。”
    丁蟹固執地拒絕道：“我女朋友燒得這麽厲害，有什麽話在這裏說。”
    方進新見狀，無奈的看著他。然後用力推著他往屋裏走去，一邊說道：“進去，到屋裏說。隻聊兩句，坐下來。”
    站在門口的慧玲，看見他們進了屋子，趁機悄悄地向外跑去，她的腳步輕盈，生怕被人發現。
    方進新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語重心長對丁蟹說：“你這兩年做些什麽了？搬家也不告訴我，連你媽媽也不說一聲。”
    丁蟹聽了這話，臉上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我當然有自己的理由。”
    方進新追問道：“什麽理由啊？”
    丁蟹搖了搖頭，“我不想說，我們三十年的朋友，我不想傷感情。”
    方進新不禁皺起眉頭，疑惑地問：“你說什麽？”
    丁蟹態度不好地說著：“沒什麽。”
    方進新沉默片刻，然後緩緩地說：“好……這樣吧。你想到有什麽生意要搞的呢？我們大家一塊商量好嗎？”
    丁蟹簡單的回應了一句“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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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進新有些不滿，覺得他在糊弄自己，“我說真的。”
    丁蟹氣憤地說著：“我都說好了嘛。我現在不是沒有事做。我在幫奶油，奶油哥是什麽人聽過沒有？就是龍成邦的左右手。對，發達輪不到我。可是豐衣足食，養活兒女沒有問題。我也有錢。”
    丁蟹用力的將兜裏的錢拿出來拍在了桌子上。
    方進新有些無奈，“好好……你有錢最好。不過有空也管管孩子。幾天沒上學了。老大，今天偷東西你知不知道？”
    丁蟹有些生氣的說：“你別聽人家瞎說。”
    方進新也有些對他生氣了，語氣大了些，“我親自去警察局領他回來的。”
    丁蟹聽後，大聲的喊道：“老大。”
    丁孝蟹從後麵走了過來，站在了丁蟹旁邊。
    丁蟹問道：“你偷東西。”
    丁孝蟹有些不服氣，“我偷東西給弟弟吃。”
    丁蟹點了點頭，摸了他的頭，讚許的說：“這就沒關係，有血性。”
    方進新在一旁驚呆了，問道：“你這麽管教的。”
    丁蟹用自己的道理說著：“小孩子做錯事就要罵他。做對就要誇他。”
    方進新有些生氣，說了一句“神經病”。
    旁邊的丁孝蟹，見不得他罵自己的爸爸，拿起椅子就要砸他，被丁蟹攔住。
    丁蟹質問著孝蟹：“你幹什麽？”
    丁孝蟹生氣的說著：“他罵你。”
    丁蟹拿開椅子，委屈的說道：“不管方伯伯怎麽對不起爸爸。可是他始終是爸爸的好朋友。打他就是打我。”
    方進新疑惑的問：“喂，我怎麽對不起你？”
    丁蟹委屈地說：“沒有，你沒有。”
    方進新逼問道：“你說。”
    丁蟹語氣中有一絲憤怒，“進新，你不要逼我。你知道我是怎麽樣的人？我拿你當兄弟。誰敢在我麵前說你一句不好，我就一拳打死他。我自己絕對不會說你半句壞話，尤其是在我兒子麵前。總之你飛黃騰達之後。你怎麽對我這個三十年的朋友。你自己想想。”
    方進新滿頭霧水，得不到解答，“我怎麽對你了？”
    丁蟹卻不想再跟他談了，“你回去好好自我反省一下。我女朋友發高燒不跟你說了。”
    丁蟹出門，看到門口沒有慧玲，進屋朝大兒子發火，“你沒有盯著慧玲嗎？她發高燒那麽厲害。萬一出事怎麽辦？”
    他拿起屋內的手電筒，開始出去找慧玲，整個巷子裏都傳來他喊慧玲的聲音。
    慧玲因為高燒體力不支，跑不了那麽遠，就躲在了菜筐旁邊，拿一個草席蓋住自己。
    丁蟹路過她身邊的時候，沒有發現繼續往前走著。
    她聽見丁蟹一直喊她的名字，忍不住哭了出來，她為什麽就是擺脫不了丁蟹。
    此時，王以言手裏緊緊攥著剛買的藥，步伐匆匆地穿過小巷，正朝著丁家的方向走去。
    突然，他發現有個人影躲在菜筐旁邊瑟瑟發抖。仔細一看，原來是慧玲。
    他快步走上前去，關切地詢問道：“慧玲，你怎麽在這裏？發生什麽事了？”
    慧玲聞聲抬起頭來，用滿含淚水的大眼睛望著王以言，那模樣真是惹人憐愛。
    接著，她又迅速低下頭，將自己蜷縮成一團，仿佛在躲避什麽可怕的東西。
    正當王以言感到疑惑不解時，慧玲突然抬起頭，眼中充滿恐懼地盯著巷子深處，嘴裏不停地念叨著：“帶我走！帶我走！求求你……”她似乎非常害怕丁蟹會追上來。
    王以言沒有絲毫猶豫，一把拉起慧玲的手，將她扶上車，並讓她坐在後座上。
    然後，他快速坐到副駕駛位上，對司機阿強說道：“阿強，開車吧。”
    阿強見狀，也沒有多問一句，隻是回答道：“好的，二少爺。”接著，他熟練地啟動車子，迅速駛離現場。
    身後，還時不時傳來丁蟹呼喚慧玲名字的聲音。
    在車上，王以言轉過頭看著慧玲，語氣輕柔地問：“慧玲，你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狀況？”
    然而，慧玲卻驚恐地搖了搖頭，帶著哭腔說道：“不要……我怕螃蟹會找到我。”
    王以言有些心疼的說：“那你想去哪裏？我送你去。”
    慧玲開始沉默，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裏了。
    王以言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額頭，看看她是否發燒，但慧玲下意識地躲開了。
    等她緩過神來，才發現是王以言，王以言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然後就不再說話了。
    阿強把車開到了一個電話亭附近停下，慧玲下車後走進亭子給別人打電話。
    王以言則走到旁邊的小攤上要了一杯熱水和一碗稀粥。
    阿強點了一堆好吃的，蹲在路邊津津有味地吃著。
    他一邊吃一邊時不時地瞅一眼他家少爺，又瞅一眼正在打電話的慧玲，臉上還時不時露出姨母般的笑容。
    就在這時，慧玲打完了電話。王以言見狀，便走上前去詢問情況。
    “螃蟹已經打電話，找了我七八個同學。他每次都是這樣，而每一次都會打電話，騷擾我的親戚朋友和同學。為什麽他每次都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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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車吧。你先上車歇會兒。先吃藥再喝稀飯。”
    王以言打開車門，讓慧玲坐了進去，將藥和熱水遞給慧玲。
    “謝謝。”慧玲吃下了藥。
    王以言又將粥遞給了她，打開了駕駛座的音樂，想讓慧玲放鬆一些。
    他閑聊的問道：“你多大了？”
    “19。”
    “高三？”
    “對，我很想念大學。可是我知道我一定考不進。我今年的成績已經退步了很多。”
    “明年再考嘛。”
    “明年恐怕我已經瘋了。我表哥是一個空手道教練，是打自由搏擊的，被螃蟹打死了。以後螃蟹每天上我們家來賠罪，說代替我表哥照顧我們一家生活。姨父看他很有誠意，就原諒了他。甚至於不怪他打死我表哥。
    那年我才17歲，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天真還是傻。我喜歡他為人好，又恩怨分明。可是過了不久我開始怕他。其實這個時候我很少跟他單獨約會，我很想跟他說清楚，可是我怎麽說他都不明白。”
    王以言看到慧玲哭了，像一個委屈的孩子，他將口袋裏的手帕遞給她。
    慧玲拿著他的手帕擦眼淚，接著講，“有一天他走了，我以為他終於明白了。原來，他是去元朗買老婆餅給我吃。他哄我，他以為我鬧別扭。
    我覺得我自己好像在做一個永遠都不會醒的噩夢。我躲在同學家裏，他就放火燒人家的房子。我有個老師找他出來談，他就打人，打的人家要換學校工作。
    總之我一跑了，他就拿我的電話本子，一個一個的打。要不就去我們學校鬧，我兩年不到，已經換了三個學校了。總之他要毀掉我的前途和我的一切。”
    王以言脫下外套，蓋在她的身上，語氣溫柔的說：“睡一下，醒來噩夢就會結束。明天我讓方叔去找你那個什麽螃蟹。我跟你一起去，我們坐下當麵跟他談，跟他說清楚。”
    慧玲搖搖頭，“沒有用的。他這個人有理說不清的。你小心他打你。”
    王以言故意想逗笑她：“我那個司機阿強，很能打的。隻要那個螃蟹，不是什麽武林高手，飛簷走壁什麽的。他還是能對付得了的。”
    羅慧玲忍不住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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