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允的目光穿過層層遮擋，望向了更遠的地方。
    眼前的景象讓他感到一陣陣眩暈，眼睛發黑。
    靜思樓外，潔白的雲朵低垂，雲浪翻滾湧動，蓬鬆而柔軟。
    什麽樣的認知會導致雲層出現？
    應該是有人認為自己現在在趕航班，然後透過窗戶看到了機翼底下的雲朵。
    然後在「編纂史官」第一聲嚎叫的第二個階段，一切認知都成真，雲層從高空被拉到了地麵。
    一個雲層不會讓蘇允的眼睛發黑，如果隻有雲層的話，蘇允掃一眼就算過去了。
    但現在蘇允的眼睛不止發黑，還有點點黑斑。
    他的眼睛被灼傷了。
    在人的認知裏，雲層中理應有太陽。
    於是一個渾身灼熱的圓球便靠在了雲層之上，散發著極致的光和熱。
    比岩漿更加熾熱，比澆紅的鐵汁更加明黃。
    誰的想象力這麽豐富？
    蘇允揉了揉眼睛，黑斑消失，眼睛恢複如初。
    還好不是真的太陽，不然在這個黃紅圓球出現的那一刻，星球瞬間就會被巨大的引力扯碎，海洋也會直接蒸發。
    編纂史官的能力有上限。
    “怎麽突然變熱了？”劉來財的額頭上布滿了汗珠，他納悶道。
    他伸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剛剛擦掉又有汗珠滑落。
    “外麵好像起霧了？怎麽有點看不清？”劉來財扒住冥想室的窗戶，朝外看去，疑惑道。
    “那是貼近地表的雲層。”蘇允回答，“雲層上麵有一個縮小的太陽。”
    “雲層？太陽？”劉來財默念兩聲，馬上接受了現狀。“隻是有點熱的話，還能接受。”
    “還好不是海洋。要是海洋的話，我們估計都會被淹死。”劉來財說道，帶著一絲慶幸，“我不會遊泳，我還有深海恐懼症。”
    “海洋已經出現了，就在我們的樓下，不過海水到了一樓的地板就不再上漲。”蘇允說，“你不用擔心被淹。”
    海洋確實出現了，海麵在太陽的照耀下波光粼粼，閃著細碎的光芒。
    還有幾條飛魚跳出海麵，也不知道這片海洋是哪裏的海域。
    蘇允通過透視看了輔導員一眼。
    他其實能感覺到海水有上漲的趨勢，不過被人鎮壓下來了。
    比海麵更高更廣闊的，是輔導員身上逸散的靈氣。
    蘇允望了望天空，天空烏雲籠罩，黑壓壓一片。
    厚重的烏雲裏透出血紅的光芒，那是紅色的感歎號。
    代表現在還處於「編纂史官」第一聲嚎叫的第二個階段。
    “這就是這個階段最難對付的地方，看到怪譎的景象，又會想到更加奇怪的事物。”張狂盤腿坐在蒲團上，凝重道，“畢竟我們無法約束想象力。”
    “曾經有一個編纂史官的異格者說，在這個階段裏，每個人都是編纂史官的推手。”
    “張哥，你的異能恢複了？”劉來財看到張狂的臉色恢複了很多，不再頹廢，驚喜道。
    “沒有。”張狂的臉色依然蒼白，“我的異能還是f級。”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張狂休息好了，他扶住牆壁起來，“還能怎麽辦？隻能等，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抬頭看天上的符號，讓自己冷靜下來，不去成為編纂史官的推手。”
    一直不說話的另一個教官咬住嘴唇，不甘道：“張哥，難道我們什麽都做不了嗎？”
    他剛剛往下扒窗戶，看到了蘇允說的海洋，也看到了漂在海洋上的浮屍。
    張狂搖搖頭，“你忘了院裏的工作了？我們頂多處理一下它們降臨的善後工作，它們的眷屬我們對付得都吃力，更何況這個？”
    張狂沒有法子，但是現場的一個人可能有。
    張狂看向蘇允，語氣軟了下來，“蘇老師，你有什麽辦法嗎？”
    他也看到了下麵的浮屍，心裏也有點難受。
    蘇允在外翻開一隻眼睛，天空依然血紅，那個巨大的感歎號還在影響著現實。
    “我也沒有辦法。”蘇允道。
    蘇允是真的沒有辦法。
    也許全知之眼和秩序值有辦法，但蘇允現在無能為力。
    他現在和張狂他們一樣躲在靜思樓裏。
    蘇允也向全知之眼和秩序值係統溝通了幾次，但都沒得到回應。
    另一個教官突然開口，“蘇老師，如果大眼珠子降臨了，它應該能阻止編纂史官吧？”
    “王通！”張狂猛地轉過身，眼神淩厲。
    “你在想什麽？”張狂低聲喊道。
    王通是那個教官的名字，他沒說話，但仍然在固執地看著蘇允，“蘇老師，你就這麽忍心看著孩子就這麽死去嗎？”
    蘇允迎著王通的目光，看向他的眼睛。
    王通的眼睛倔強而決然，就像在古代向昏君進諫的忠臣。
    他的眼神就像是在質問。
    你忍心嗎？
    “我不忍心，”蘇允說，“但全知之眼忍心。”
    隨著蘇允喊出了全知之眼的全名，空氣凝固了。
    空氣中泛起了一陣詭異的漣漪，幾個裸露的眼睛出現，直勾勾地看著王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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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些眼睛的注視下，王通渾身冰涼，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凍住。
    他僵在原地，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嚨一般，呼吸也變得困難。
    蘇允揮了揮手，將這些裸露的眼球收回。
    “嗬——”
    王通摸著自己青筋已經出來的脖子，大口喘氣。
    “同樣的，我對你們友善，不代表全知之眼對你們友善。”蘇允說。
    張狂拉著王通，“你剛剛太冒犯了，快點給蘇老師道歉！”
    張狂又看向蘇允，討好地笑道：“蘇老師，你別跟他一般見識，不要往心上去。”
    “我沒有生氣。”蘇允依靠在窗邊，眺望遠處的雲層，“他也不需要道歉。”
    蘇允確實沒有生氣，他都沒把王通的舉動放在心上。
    “其實王通說的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張狂扯著頭發，歎了口氣，“要是大眼珠子真的降臨了，那是另一場生靈塗炭。”
    大眼珠子是「全知之眼」的昵稱。
    每次喊出「全知之眼」的全名都會有裸露的眼睛張開，為了避諱，一般都是以大眼珠子代稱，其他異獸都是直呼其名。
    沙——
    天上的聲音再一次轉折。
    血紅的光芒漸漸收斂，一道炫目的白光照耀在了地上。
    一個白色的句號緩緩漂浮在蘇允眼前。
    句號的邊緣微微泛著光暈，散發著一股無法忽視的存在感。
    蘇允眼角的餘光看到了劉來財，此時他淚流滿麵，他的麵前同樣懸浮著一個白色句號。
    每個人的身前都有一個白色句號。
    甚至不隻是人，隻要是能叫得上名字的東西，地板、天花板、靈核的附近，都有一個上浮的句號在附近。
    這個詭異的符號微微顫動，開始不規律得抖動起來。
    隨著句號的運動，蘇允身上的顏色也跟著抖落下來。
    好熟悉。
    蘇允看著眼前這個句號的運動方式，覺得分外眼熟。
    他想起來了。
    當初全知之眼使用【概念清除】的時候，「編纂史官」就是這麽把附著在它身上的馬賽克抖落下來的。
    這次不用張狂的講解，蘇允也知道「編纂史官」第一聲嚎叫的第三階段是什麽了。
    第三階段，事物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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