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虧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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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幾分鍾前。
    一個幹涸的龐大的流血的眼珠懸浮在天空中,旁邊是一個二米高的灰色人影,編纂史官。
    它本體上的裂痕愈合了不少,它融合的世界再一步步同化著【現實】,受到的排斥力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減少。
    “你到底有什麽特殊?”編纂史官碾著蘇允的後背,仔細端詳著蘇允。
    編纂史官的鞋子碰到了一塊凸起的骨節,它漫不經心地將這塊凸起的地方踩了下去,踩碎了這塊骨頭,底下的人沒有發出慘叫,隻是身體顫抖了一下。
    “疼得要暈過去了吧?”編纂史官心疼道,“跟我坦白,我又不殺你,我還可以用我的能力治愈好老三,一句話的事,你這又是何苦呢?”
    “老三以前認識你麽?你以前認識老三麽?我以前是不是認識你?”
    底下的人還是沉默,編纂史官看著蘇允道:“其實我也可以用我的能力讓你或者老三對我毫無保留地坦白,隻是這樣我就沒有餘力治好你們兩個,你要是拎得清,就早點全說出來,不要這麽強。”
    蘇允的嘴唇翕動,他的呼吸輕得仿若遊息,氣息奄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是在呼吸。
    編纂史官皺了皺眉。
    它現在不敢使用定義。
    和全知之眼拚殺的時候,它用了太多的權能了,如果再使用一次,【現實】不會再容忍它,
    它會被直接排斥出去。
    陽光從編纂史官的背後灑了下來,編纂史官感受著陽光的溫度,緊皺的眉頭舒展。
    等陽光灑得再多一點,它融合的空間會和【現實】慢慢重疊,【現實】對它的排斥力就會減少。
    到時候,就可以直接使用定義了。
    但要保持一個度,避免觸及【現實】的容忍極限。
    在這之前......
    編纂史官低頭看了看腳下的人影。
    砰!
    編纂史官抬了腳,用力地踩踏下去。
    它的力量控製得很巧妙,把蘇允的身體踩得殘破不堪,卻又能讓蘇允不至於昏迷。
    砰!
    蘇允的意識開始恍惚了。
    他感覺自己的內髒被踩碎了。
    以前他知道那些審訊手段的時候,夾手指、烙鐵燙、竹簽釘指,他很害怕,覺得自己要是被抓到了,他一定什麽都招,他很怕痛。
    砰!
    陳國新說他的意誌搖擺,不夠堅定。
    蘇允自己也知道自己從來不是一個堅定的人。
    編纂史官要他說出自己的特殊,但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麽特殊。
    如果全知之眼沒有為他拚命的話,如果他真的知道自己有什麽特殊的話,他可能會在第一時間對編纂史官全盤托出,然後求它別踩自己的背了。
    實在是疼得要命啊,鑽心的疼,蘇允感覺自己要被活活疼死了。
    砰!
    蘇允的視角變得模糊,他好像看到了夏老師,那個胖胖的夏老師,手上是一個黑色的筆記本,寫寫畫畫,記錄歸納蘇允的表現。
    耳邊也不是風吹過他身體發出的聲音,隻有夏老師一筆一劃寫在筆記本上麵的沙沙聲。
    蘇允還看到了自己,穿著藍白校服的自己,坐在夏老師對麵的圓形沙發上,夏老師看樣子已經對他進行完了一輪詢問,正在整理筆記。
    蘇允出現幻覺了。
    “這樣看來,你對他們的感情並沒有你認為的那麽深厚。”夏老師歎了口氣,她合上了自己的筆記本,“你說自己在他們的葬禮上會哭得撕心裂肺,但哭過之後,內心的哀傷並沒有持續多久,對嗎?”
    “你的哭泣不是為了誰而悲傷,而是借機宣泄自己的情緒,讓自己好受一點。”
    蘇允看到自己輕輕地點了頭。
    背後的疼痛仍然劇烈,他卻忘了這灼熱的疼痛。
    蘇允記得這段對話,夏老師在剖析他的心理,方便之後製定對他的心理疏導計劃。
    “他們”,值的是蘇允的父母和爺爺。
    “你說你深愛著他們,但是......唉。”夏老師再次歎息一聲,終止了這個話題。
    “實際上,你對他們的這份愛,並非是出自內心的眷念,更多的是一種深深的虧欠感。”夏老師接著說,她再一次打開手上的筆記本,“正是這份沉重到讓你喘不過氣的虧欠,讓你隻要一冒出傷害他們的念頭,就會陷入某種極端的自責狀態,恨不得讓自己立刻死去。”
    “愛是溫暖而自由的,但是你願意無限割讓自己的空間,壓抑自己真實的需求。
    這不是愛,這隻是因為虧欠而產生的彌補。”
    蘇允的心理在夏老師麵前一層層被剖開,夏老師的目光落到了蘇允的身上。
    “這不是愛,至少不是正常的愛。這是一份極端扭曲的情感,在這段情感裏,你主動讓自己......”
    夏老師再次歎了口氣。
    “這份虧欠太沉重了,它在蠶食你的生命力,最後會完全吞噬掉你的快樂。”
    夏老師眼神複雜地看著蘇允,“你應該早點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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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過來太晚了,真的太晚了。
    這個孩子以前也渴望過有人能看穿他的偽裝,看到他的痛苦然後拉他一把,
    但現在那個渴望理解的階段已經過去,
    夏老師感覺現在和自己溝通的是一具消瘦麻木的行屍。
    “我的快樂不重要。”穿著校服的蘇允回答,“我的生命也不重要。”
    砰!
    蘇允的背後傳來一陣痛楚,幻覺驟然破碎。
    他的意識回歸軀體,耳旁灌滿了呼嘯的狂風。
    蘇允感覺身體有點熱。
    他的血被踩出來了,血管在巨大的壓力下爆裂,皮膚再也承受不住,“噗”地一聲裂開。
    血液從破碎的血管中滲出,殷紅的血液滴落。
    編纂史官的鞋子碾壓著他的後背,來到了蘇允的脖子。
    蘇允的脖子上開始有了冰冷的觸感。
    蘇允想起了全知之眼,想起了它身上流淌的膿血。
    他不會求饒。
    即使踩碎他的骨頭,流盡他的血。
    “還是塊硬骨頭。”編纂史官笑了,它融合的空間和【現實】融合的程度越來越深了,它已經可以使用定義了。
    編纂史官抬起了腳,暗灰色的腳懸在了半空,
    然後,
    帶著千鈞的重量踩了下去!
    綁——
    一聲渺遠的清響自天際傳來,時間突然變得粘稠。
    一段時間被加在了編纂史官的鞋子落地前,它的鞋子落地必須要經過這段時間,而這段時間無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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