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辰緊接著就接受了西羅七世的召見。
    他跟著一名祭司來到了看台上，看台區域顯然經過精心布置，地麵鋪著相對幹燥、拚接起來的獸皮，試圖隔絕下方濕漉漉苔蘚的寒氣，但空氣中那股無處不在的黴味和人群聚集的汗餿味依舊頑固地彌漫著。
    西羅七世端坐在一張由白色大排檔塑料椅和厚重獸皮拚湊成的王座上，還用精心雕琢過的木頭加固，位置最高，俯瞰全場。
    這位伊甸的大王相貌平平無奇，身材也平平無奇，若不是一身裝扮格外顯眼，陳辰都很難在人群裏認出這人來。
    他身邊簇擁著幾位同樣衣著相對華麗、臉上塗抹著更厚重白色泥漿的官員和祭司，其中就包括那個大嗓門的主持祭司。
    這種白色泥漿據說是用魚鱗和海裏的某種礦物磨碎後混合而成的，在東寧屬於非常稀少昂貴的化妝品，隻有最有權勢的那一批人才有資格用。
    西羅七世自然也不例外。
    高台邊緣插著幾支特製的“聖火火炬”——粗大的木棒頂端綁著大團發出幽綠色或淡藍色熒光的真菌，光線在濃霧中暈染開，顯得格外陰森詭異，將台上眾人的臉映照得明暗不定，活像一群剛從墳墓裏爬出來的幽靈。
    引路的祭司示意陳辰在離西羅七世幾步遠、下方一點的位置站定。那裏空著一張簡陋的木凳子，大概是給“受召見者”準備的。
    他直接走過去，一屁股就坐在了那張空凳子上，還順手把沉重的背包卸下來放在腳邊，發出“咚”的一聲輕響。
    此舉自然引來了周圍伊甸官員們的不滿，其中一名臉上白粉塗得最厚、幾乎看不出本來麵目的官員立刻尖聲嗬斥，手指顫抖地指向陳辰：“此等神聖之地，沐浴神恩之處，你這不知來曆、滿身汙穢的異鄉人，怎敢如此大不敬！未經大王恩準，竟敢擅坐！”
    陳辰扭頭看向這名麵上直發白的伊甸官員，有些莫名：“這裏空著個椅子，我還以為是給我準備的呢。”
    又有另一名伊甸官員厲聲附和，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陳辰的麵上：“狂妄！你既未拜見大王謝過神恩召見，又未得大王賜座，怎敢就此坐下！此乃褻瀆！”
    ——啊，忘了這地方還搞這封建玩意呢。
    陳辰扭頭看了眼西羅七世，他雖然沒說話，卻也能看出表情算不上太好，陳辰便朝他問了一句：“我能坐嗎？”
    “當然可以。”西羅七世冷冷地回答道。
    這位伊甸大王的臉在熒光下顯得更加陰沉，顯然對陳辰的舉動極為不滿，但陳辰剛才在場上幹淨利落地放倒了他們的第一勇士巴萊，此刻看台下數萬雙眼睛還盯著這邊，他需要維持大王的寬宏和威嚴。
    陳辰嘴角幾不可察地揚了一下，心安理得地坐在椅子上，才說了一句：“謝謝。”
    還象征性地對西羅七世點了點頭，權當謝意。
    西羅七世深吸了一口潮濕冰冷的空氣，再次開口：“本王聽聞你是來自黃泉地獄的惡鬼？”
    這話讓陳辰挑了下眉。
    知道自己是外來者的除了守山族的人，就隻有一開始去過的那個村子了。
    看來伊甸對島上這些小勢力的控製比想象中還要更強，即便不在他們領地範圍內，也有情報網的延伸。
    “算是吧。”陳辰回答，“如果你們覺得那算是黃泉地獄的話，那確實是。”
    西羅七世聞言，也是笑了出來。
    “我知道黃泉地獄的那一麵是什麽。”他說道，“曾經有你們那邊的人來到過這裏，不過他的運氣不太好。”
    “這樣啊。”陳辰倒也不奇怪。
    就江台黑幫那沒事就把人往海裏丟的習慣，這麽幾百年下來，有那麽一兩個活著飄到了東寧也不算特別出乎意料的事情。
    此時西羅七世也將目光投向下方的比武場，這時候又已經結束了一輪，現在像是在閱兵一般，讓伊甸的軍隊在從場上走過。
    看上去他們還有專門的騎兵部隊，騎著的是一種類似鱷魚的動物。
    他滿意地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軍隊，才語氣中頗為自豪地朝陳辰問道：“本王這兵馬如何？是否雄壯？是否得神之眷顧？”
    “還挺好的。”陳辰實事求是地回答。
    ——能在東寧攢出這麽一支軍隊是挺厲害的了。
    這評價甚至讓旁邊幾個官員臉色稍微緩和了一點，覺得這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總算說了句人話。
    隨之就聽到西羅七世又問道：“那你覺得，本王這如此強悍的勇軍，若以此神威，進攻大陸如何？”
    “……？”
    陳辰腦袋上冒出一個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