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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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修崖在一片血色跑道上驚醒時。
    釘鞋與塑膠地麵的摩擦聲刺得耳膜生疼。
    他低頭看見自己穿著高中田徑隊的舊隊服。
    號碼「07」被血漬浸成深紫。
    遠處記分牌正用滴落的血珠顯示著「∞∞∞」的時間。
    跑道兩側混凝土座椅布滿指甲抓撓痕跡。
    每道痕跡都在滲出粘稠血珠。
    匯成小溪流向由人類脊椎骨拚成的「起點」符號。
    小腿肌肉不受控繃緊。
    形成備戰省賽的條件反射。
    胸腔裏像裝了永動發動機。
    每個細胞都在尖叫著「奔跑」。
    他想停下腳步。
    膝蓋卻已完成標準蹲踞式起跑動作。
    記分牌突然亮起紅光。
    顯示「血神的獵物,沒有休息的權利」。
    跑道兩側牆壁蠕動。
    擠出無數眼睛。
    映著他從小學奪冠到大學退隊再到此刻驚恐的不同姿態。
    他咬著牙想站直身體。
    大腿肌肉卻自行完成擺臂動作。
    跑道突然傾斜成垂直血壁。
    他發現自己倒立奔跑時。
    釘鞋踩碎的竟是人臉。
    那些破碎麵孔重複著「跑快點,不然就被吃掉了」。
    呼吸越來越急促。
    肺裏像灌滿血沫。
    肌肉記憶卻推著他越跑越快。
    第一個由指骨串成、每個骨節都在滴血的欄架從血霧中衝出時。
    他本能完成 110米跨欄動作。
    躍過瞬間聽見指骨哀嚎。
    記分牌時間倒退到打破校紀錄那天。
    記憶斷層中。
    他看見衝過終點線時。
    教練遞來的是刻著血神圖騰的手術刀。
    隨後血色障礙物接踵而至。
    跳高海綿墊變成血肉心髒。
    鉛球鐵餅成生鏽齒輪沾著碎肉。
    接力棒竟是搏動大動脈。
    他機械完成每個項目。
    大腦卻尖叫著想起被迫退隊真相:
    教練為討好血神信徒。
    將他運動天賦獻祭。
    所謂「訓練」不過是為血神篩選祭品。
    跑到第三圈時。
    跑道兩側眼睛聚集成與他動作同步卻麵孔各異的「跑者」。
    最前方穿領獎服、掛奧運金牌的「跑者」竟是教練麵孔。
    邊跑邊回頭露出血色尖牙:「你的天賦本該屬於我,血神已經說了。」
    釘鞋突然滾燙。
    鞋底滲出血液。
    鏡像跑者伸手抓他時。
    他感覺肌肉萎縮、骨骼變脆。
    運動天賦正被吸食。
    終於明白教練那句「隻有不斷奔跑,才能離神更近」是詛咒——
    血神需要的是永遠奔跑的活祭品。
    跑道突然無限延伸。
    看台變高聳血牆。
    牆麵刻滿曆代祭品名字。
    呼吸變成血色泡沫。
    每步如踩刀尖。
    肌肉記憶仍驅動前進。
    記分牌時間變成「∞∞∞」。
    並拚成母親臨終遺言「別信教練...快跑...」。
    記憶湧現出母親發現教練秘密後被滅口。
    自己被注射藥物、隻能聽從「鍛煉」指令的真相。
    血神意誌化作實質壓力。
    讓他胸腔幾乎壓碎。
    幻覺中。
    他站在奧運領獎台。
    發現金牌是跳動心髒。
    觀眾歡呼成血神低語。
    聞到終點線後往屆祭品被烤熟的烤肉味。
    身體出現裂痕。
    肌肉如舊橡膠般剝落。
    雙腿仍機械交替。
    釘鞋摩擦聲如死神鼓點。
    就在意識將被血神吞噬時。
    釘鞋卡在跑道裂縫。
    那是插著半塊印著退隊前最後一場比賽號碼布的新鮮血縫。
    劇痛讓他想起那場被故意絆倒時。
    膝蓋撞在欄架上的鑽心疼痛。
    意識到「疼痛可以打破強製命令」。
    他咬緊牙關用釘鞋踢向膝蓋。
    鞋釘刺破皮膚。
    鮮血濺落跑道。
    鏡像跑者突然停頓。
    血神壓力減弱。
    他抓住機會用釘鞋反複刺向大腿。
    每次疼痛都在切斷肌肉與詛咒的連接。
    跑道震動。
    血色牆壁眼睛爆裂。
    記分牌血珠如雨落下。
    他一瘸一拐向前跑。
    不再是標準姿勢。
    而是帶著傷痛的掙紮——
    這正是血神意誌無法模仿的「人性動作」。
    跑道盡頭出現兩扇門。
    左邊是奧運賽場歡呼。
    右邊是母親溫暖笑容。
    他知道左邊是血神幻覺。
    右邊可能是陷阱。
    想起母親遺言。
    他轉身走向右邊門時。
    聽見教練聲音:「你真以為能逃脫嗎?血神的跑道沒有終點。」
    回頭看見教練站在血色領獎台。
    手持注射器。
    台下觀眾是曾被血神操控的隊友。
    他沒有選擇任何門。
    而是跑向跑道邊緣鬆動的混凝土磚。
    用釘鞋敲打。
    露出後麵流著血腥味營養液的金屬管道。
    終於明白:
    跑道是巨大培養皿。
    血神信徒正用活人祭品培育血肉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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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磚塊敲開瞬間。
    跑道崩塌。
    他跳進內壁長滿不停收縮肌肉組織的管道。
    仿佛整個血神祭壇是活物。
    在管道爬行時。
    周圍肌肉組織不斷擠壓。
    試圖將他送回跑道。
    記分牌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放棄吧,你的身體就是為奔跑而生的。」
    他咬牙反駁:「我的身體屬於我自己!」
    最終看見微光。
    爬出管道回到試煉大廳。
    季飛正拿扳手盯著他。
    低頭發現高中隊服已成血色繃帶。
    皮膚下肌肉還在不受控跳動。
    他摸了摸膝蓋上用疼痛換來自由的傷疤。
    大廳廣播宣布下一輪試煉開始。
    他卻第一次沒感到恐懼——
    因為知道血神跑道或許沒有終點。
    但每一步都能選擇方向。
    走到季飛身邊。
    兩人對視。
    看見劫後餘生的疲憊。
    肌肉隱隱作痛。
    是血神烙印。
    也是反抗的證明。
    低頭看掌心結痂的血泡。
    像兩枚小小的勳章。
    季飛遞來副本帶出的齒輪狀金屬片:「有時候,傷痕比獎牌更重要。」
    他點頭。
    將金屬片放兜。
    能感覺到體內的鍛煉欲望還在。
    卻不再是無法控製的詛咒。
    而是提醒著曾在永劫跑道用疼痛換取清醒的過往。
    新試煉之門打開時。
    他邁著仍在顫抖卻屬於自己的雙腿走進去。
    也許在這克蘇魯世界沒有真正終點。
    但隻要能選擇奔跑方向。
    每一步就都有意義。
    釘鞋踩在大廳地麵。
    發出清脆響聲。
    是帶著傷痕的、屬於葉修崖自己的步伐。
    而皮膚下曾被血神操控的肌肉。
    正慢慢記住自由生存的新指令。
    葉修崖踏入新試煉門的刹那。
    釘鞋踩碎的不是地麵。
    而是漂浮在空中的肋骨殘骸。
    血色跑道在他身後剝落。
    化作蝴蝶般的血肉碎片。
    每片翅膀都印著不同跑者的死亡瞬間——
    有人心髒被掏出仍在衝刺。
    有人雙腿斷裂卻用手肘爬行。
    而最遠的碎片上。
    映著他自己倒在終點線後化為血水的畫麵。
    試煉空間是環形回廊。
    牆壁由層層疊疊的跑鞋組成。
    每隻鞋都滲出黑色焦油。
    在地麵匯成黏膩的跑道。
    葉修崖的肌肉還在不受控地收縮。
    迫使他向前奔跑。
    卻發現每一步都踩在自己過去的腳印上——
    那些腳印正在長出腳趾骨。
    掙紮著想要站起來。
    回廊頂部懸掛著無數記分牌。
    血珠顯示的時間從「∞∞∞」開始倒數。
    每跳動一次。
    就有跑鞋從牆壁脫落。
    砸在他的背上。
    「這不是跑道...是墳墓。」
    他伸手觸碰牆壁。
    指尖插入某隻跑鞋的破洞。
    竟摸到半截腐爛的腳掌。
    記分牌突然顯示「000000」。
    所有跑鞋同時張開鞋帶。
    像毒蛇般纏向他的腳踝。
    葉修崖本能地加速。
    釘鞋在焦油跑道上劃出火星。
    身後的腳印瞬間長成骷髏。
    它們拄著斷裂的標槍。
    用指骨指向回廊深處——
    那裏有扇門。
    門板是巨大的運動鞋。
    鞋帶正絞死一個穿裁判服的人。
    推開門的瞬間。
    葉修崖跌入標準田徑場。
    卻看見跑道內側插滿墓碑。
    每塊碑上刻著不同的「違規理由」:
    「呼吸頻率不對」「擺臂角度錯誤」「對血神不敬」。
    中央裁判席上坐著三個血肉模糊的裁判。
    他們的麵孔由不同運動員的器官拚成。
    手裏揮舞的不是發令槍。
    而是滴著腦漿的秒表。
    「各就各位——」
    中間裁判的喉嚨裏擠出齒輪摩擦聲。
    葉修崖發現自己已蹲在起跑線上。
    對麵的選手竟是各個時期的自己:
    小學時胖乎乎的模樣、高中奪冠時的意氣風發、以及剛才在管道裏爬行的狼狽姿態。
    發令槍響的刹那。
    葉修崖感覺心髒被攥緊。
    他超越了小學時的自己。
    卻看見那孩子哭著拽住他的褲腿:
    「你答應過永遠不為了比賽傷害自己!」
    他推開孩子。
    又撞上高中的自己。
    對方用獎牌劃破他的手臂:
    「你忘了教練說的話嗎?疼痛是弱者的借口!」
    最可怕的是管道裏的自己。
    它渾身纏著肌肉組織。
    每一步都在脫落血肉。
    卻始終與他並排奔跑。
    嘴裏反複念著:
    「我們永遠跑不出這個循環...」
    裁判席突然升起絞刑架。
    三個裁判同時拉動繩索。
    葉修崖看見自己的倒影被吊在半空——
    那是他退隊那天的樣子。
    脖子上掛著「叛徒」的木牌。
    跑道開始逆時針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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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發現自己在倒著奔跑。
    周圍的場景變成母親的葬禮。
    教練站在墓碑前對他微笑。
    手裏拿著注射器。
    「你看。
    隻要不停下來。
    過去就追不上你。」
    教練的聲音從秒表裏傳出。
    葉修崖低頭看見自己的釘鞋變成了時鍾。
    鞋帶是不斷流逝的血液。
    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那些被他超越的「自己」開始融合。
    變成多頭多臂的怪物。
    每個腦袋都在喊不同的指令。
    「加速!」「停下!」「向左!」「向右!」
    葉修崖的肌肉在矛盾指令下撕裂。
    鮮血滴在跑道上。
    竟開出黑色的花。
    裁判們開始用秒表砸他。
    每砸一下。
    他就忘記一段記憶——
    母親的笑容、第一次奪冠的歡呼、甚至自己的名字。
    都被砸成了血霧。
    就在意識即將被完全抹去時。
    葉修崖踩到了一塊凸起的墓碑。
    碑上沒有字。
    隻有個深深的釘鞋印——
    那是他母親的墓碑。
    他曾在上麵刻過自己的名字。
    劇痛讓他想起母親臨終前的眼神。
    不是悲傷。
    而是憤怒。
    「對...憤怒...」
    他嘶吼著用釘鞋猛踢自己的跟腱。
    鮮血濺在裁判的秒表上。
    秒表突然倒轉。
    那些融合的怪物開始分裂。
    變回各個時期的自己。
    「原來...疼痛不僅能打破命令...還能逆轉記憶。」
    葉修崖笑著用釘鞋劃開手臂。
    每道傷口都讓時間倒流一點。
    他看見教練的秒表裂開。
    露出裏麵的血神圖騰。
    看見裁判席下堆滿了運動員的殘骸。
    甚至看見跑道的焦油下麵。
    是無數雙絕望的眼睛。
    當他劃開第十道傷口時。
    整個田徑場開始剝落。
    露出下麵的金屬結構——
    這是個巨大的跑步機。
    而他和所有「自己」。
    都是上麵的囚徒。
    跑步機的終點是焚化爐。
    火焰裏飄著無數運動服的碎片。
    葉修崖的身體已經千瘡百孔。
    肌肉組織像破布般掛在骨頭上。
    但他的眼神卻異常明亮。
    他沒有衝向終點。
    反而轉身跑向起點。
    那些分裂的「自己」竟也跟著他往回跑。
    小學時的自己幫他擋住裁判的秒表。
    高中的自己用獎牌砍斷絞索。
    管道裏的自己則吐出所有肌肉組織。
    在跑道上鋪出一條血路。
    「我們不是祭品!」
    葉修崖對著焚化爐怒吼。
    聲音震碎了所有記分牌。
    跑步機突然逆向轉動。
    焚化爐裏噴出的不再是火焰。
    而是母親的笑聲。
    他看見母親站在起點線後。
    手裏拿著真正的發令槍。
    槍口冒著煙。
    「跑吧。兒子。」
    母親的聲音穿透了血神的詛咒。
    葉修崖邁開腳步。
    這一次。
    不是肌肉記憶的驅使。
    不是血神的命令。
    而是他自己的選擇。
    衝出試煉門的瞬間。
    葉修崖倒在試煉大廳的地麵上。
    他的釘鞋已經融化。
    雙腿白骨粼粼。
    但臉上卻帶著笑容。
    季飛遞給他一塊金屬片。
    上麵刻著跑道的圖案:
    「這是從你副本裏掉出來的。像個勳章。」
    葉修崖接過金屬片。
    感覺皮膚下的肌肉在重新生長。
    這一次。
    它們記住的不是奔跑的指令。
    而是自由的形狀。
    大廳的廣播響起。
    宣布下一輪試煉開始。
    但葉修崖沒有立刻站起來。
    他低頭看著地麵上的血跡。
    那些血跡組成了新的跑道圖案。
    延伸向未知的方向。
    他想起母親的發令槍。
    想起自己逆著時間的奔跑。
    突然明白:
    在這個克蘇魯的世界裏。
    真正的超脫不是跑到終點。
    而是在每一次邁步時。
    都確認那是自己的選擇。
    當新的試煉門打開時。
    葉修崖站了起來。
    他沒有穿釘鞋。
    赤腳踩在地麵上。
    每一步都留下帶血的腳印。
    那些腳印沒有消失。
    反而變成了發光的跑道。
    指引著後來者的方向。
    他不知道下一個副本是什麽樣子。
    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跑多遠。
    但他知道。
    隻要還能選擇奔跑的方向。
    每一步就都在超越死亡——
    不是逃離。
    而是在死亡的循環裏。
    硬生生跑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超脫的軌跡。
    他的身後。
    季飛握著扳手跟了上來。
    兩個人的腳印交織在一起。
    在試煉大廳的地麵上。
    畫出了一條比任何獎牌都更珍貴的、活著的跑道。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高處。
    血神的眼睛閃爍了一下。
    第一次感到了一絲...困惑。
    因為這兩個凡人。
    竟然用最卑微的傷痛和最固執的自由。
    在它的遊戲裏。
    跑出了規則之外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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