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無形的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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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張麻衣一聲令下,便有兩個修士拖拽著被打斷雙腿,滿臉血汙,嗚嗚叫著的韓磊從後堂走出。
“此人便是韓磊,他私自冒用黑旗會之名,擄掠陳大人家眷,是老朽管教不嚴,令會中出了此等敗類,在這裏,老朽將此人交給大人,任由大人處置,絕無任何怨言。
事後,老朽再在坊市設宴邀請眾修見證,親自向大人賠罪。”
韓磊聽得此言,如同案板上的魚不住掙紮,眼眶血紅一片,豆大淚珠滾落,衝刷著臉上的血汙,他張大了嘴嗚嗚大叫,露出口腔中空蕩蕩的一片。
原來他的舌頭不知何時早已被人摘去。
他以為自己是為會中公子辦事,知曉諸多私密。
但他忘了,死人才是保守秘密的最好方式。
然而陳正看也沒看韓磊一眼,一個被丟棄的馬前卒,完全不值得在意。
他如今以大勢壓人,又何需什麽私密脅迫。
“我妹妹呢!你們把她怎麽了?”
這時淩耀宗終於頂住場中無形壓力,叫出聲來。
他眼見白日裏還對他高高在上的韓磊如此下場,對自家妹妹不由得擔心起來。
萬一他們狗急跳牆,傷了自家妹妹怎麽辦。
張麻衣沒有在意淩耀宗的小小冒犯,反而朝他和善一笑。
“你就是淩小姐的哥哥吧,果然是兄妹情深,你且放心,會中得知淩小姐的身份後,一直以禮相待,來人啊,還不請淩小姐出來。”
緊接著淩清兒就在一個女修的陪同下走了出來。
她的臉色木然,眼中帶著些許茫然和惶恐,此刻見了陳正和自家哥哥,情緒再也控製不住,一下子哭著奔跑過來。
“正哥!哥!”
“妹妹!”
淩耀宗張開了手,卻見自家妹妹義無反顧地投入旁邊陳正的懷抱。
他茫然且僵硬的轉過頭,看著在陳正懷中流淚的妹妹,有些尷尬的放下了手,心裏頗不是滋味。
“別怕,我在。”
陳正旁若無人的對著淩清兒安慰片刻,所有人安靜看著,沒有發生任何聲音。
直到陳正將她交到淩耀祖手上。
“張會長,現在我們可以談談了。”
他向後揮了揮手,柳青泉便帶著眾修士退後數步。
張麻衣同樣揮退左右,而後手指一搓,一道無形波紋就從腳下蕩開,而後迅速化作一堵堵透明的空氣牆消散不見。
隔音術!
相比柳青泉之前施展的隔音術,他的這道法術不帶絲毫煙火氣,且更加完善。
“陳大人,不知你想談什麽?”
張麻衣笑得慈眉善目,哪裏像一個幫派老大,更像鄰居老大爺。
陳正淡淡道:“張會長方才說的賠罪就免了,我更喜歡實打實的賠償。三千靈石,再交出幕後之人,今天這事就算結束了。”
張麻衣笑容一滯,神情變得冷淡。
“陳大人的胃口還真大啊。”
“老朽敬重大人,但也請大人給老夫一個麵子,否則老夫與王統領也算有幾分交情,這三千靈石若是給了王統領,不知他又會為大人做到何等地步?”
築基修士的氣勢在此刻毫無顧忌的傾瀉而下。
陳正就如暴風雨下的海上孤舟,風雨飄搖,心神顫抖,隨時都會舟毀人亡。
這是大境界的差距。
非簡單的人力和意誌力能夠抹平。
陳正如遭雷擊,又好像一塊大石頭重重砸在他的腦袋上,讓他頭暈目眩,眼前霧蒙蒙的一片,天地都顛倒起來。
見火候差不多了,張麻衣適時收斂氣勢,繼續人畜無害的笑。
“不過老朽願意與大人交個朋友,五百靈石,請大人收下,就當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如若不然,匹夫一怒,血濺三尺,老朽雖已老邁,卻還有幾分匹夫之勇。”
他可以對王統領卑躬屈膝,好像一隻搖尾乞憐的狗。
那是因為王統領是築基修士,修為本就勝於他,又有官方身份加持,哪一層次都能壓製他,他便是想要逞匹夫之勇,人家都不在乎。
可一個小小練氣修士,哪怕身上披著一層皮,又豈能真騎在他脖子上發號施令。
今天他對陳正低頭了,明日所有玄翎司的衛士都敢找個借口上門打秋風,甚至黑旗會內部都會對他的軟弱有所怨言,大幅消耗他在會內威望。
鈍刀割肉,不外如是。
他是白手起家之人,怎會不知其中道理。
這一刻,他必須向所有人表明自己的底限和玉石俱焚的決心。
當然,他也不是不知變通。
畢竟做錯了事就得認,但他覺得五百靈石的價碼足以向各方麵交待了。
然而陳正的臉上沒有露出絲毫怯弱之色,隻是晃了晃腦袋,待到頭腦清醒了些,這才指著胸口那抹耀眼的鶴羽雲紋,冷冷一笑。
“張會長,你且看清楚這是什麽?”
張麻衣定睛一看,本以為隻是衣物裝飾,但仔細看過之後,卻是悚然一驚。
“白鶴雲紋?!你是白鶴門的弟子!”
他恍然大悟,緊接著眼前一黑,天旋地轉,有大禍臨頭之感。
難怪區區一個玄翎衛就鬧得這般大的動靜,王統領就算再護短,也不該將他黑旗會逼到這個地步,就真不怕他來個魚死網破。
現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麵前這人竟是白鶴門弟子!
那麽此事就可大可小了。
如果有心人推波助瀾,說他黑旗會針對白鶴門,惹來了白鶴門的執法隊,他哪裏背得動這麽大的鍋。
見張麻衣認出了自己身上的外門法袍,陳正手捏白鶴門弟子指訣,正式自我介紹道:
“道院二四級結業學生,白鶴門外門弟子陳正,見過張會長。”
麵對一位築基修士,統領大人不願出麵,他打肯定是打不過的。
這時候唯有扯足了虎皮,把人嚇住再說。
至於沒嚇住怎麽辦。
那就隻好火並一場了。
勒索不成,抄家也是一樣的。
這也是他一開始的想法。
結果統領大人沒來,他隻好退而求其次。
他現在就再賭一次,統領大人不會坐看他死在黑旗會手上,隻能被他裹挾著出手。
還是那句話。
想要靈石,哪能不冒點風險。
張麻衣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眼神幾番掙紮。
忽的。
他眉心傳來刺痛,猛地抬頭張望四周。
那漆黑的夜中,仿佛藏著一頭洪水猛獸,正以危險的目光注視著他。
張麻衣徹底清醒過來。
差點衝動了。
此人乃是白鶴門弟子,王統領豈會心大到讓自己這個築基修士與其單獨相處,萬一自己真一時衝動殺了他,王統領事後如何向宗門交待。
想必此刻王統領就藏在暗中窺探,隻要他敢動手,恐怕下一刻就會迎來雷霆打擊。
他甚至開始懷疑這是不是玄翎司故意給黑旗會設的陷阱。
就是為了引他故意對白鶴門弟子出手,好有借口覆滅他的黑旗會。
張麻衣不敢賭。
他此刻再也維持不住築基修士的體麵,慘笑一聲。
“陳大人,三千靈石著實太多了,老朽最多能讓黑旗會拿出一千靈石,至於幕後指使之人,確有此人,乃是老朽重孫,隻是其中有所誤會。
老朽已然初步查清,他是被旁人攛掇,這才做出錯事,老朽願變賣家業,再湊出一千靈石,隻求大人饒恕其罪過。”
別看黑旗會家大業大的樣子,但黑旗會裏裏外外養著上百號修士,還要孝敬上麵,每年支出就不是一個小數目,加上還要供養他這個築基修士,每年會中的淨利潤都沒有五百靈石。
給出一千靈石,黑旗會接下來幾年都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再給一千靈石,就得動用他的個人私庫,還得賣上一些產業才行。
“賭贏了!”
陳正背在身後的拳頭緊握,強行按捺住心中興奮之情。
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真讓張麻衣掏出三千靈石來。
需知一枚築基丹市場價也才八千到一萬靈石。
三千靈石的流動現金哪怕對於築基修士而言,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像張麻衣這樣的坐地虎,又不是那種把全部身家帶在身上的流浪修士,早就將大部分身家換成了可以持續產出資源的不動產。
比如坊市內的房子,坊市外的靈田,藥山。
這也是張麻衣願意低頭的重要原因之一。
一旦出手,百年基業,一朝盡喪。
他承受不了翻臉的後果——他的人就算僥幸跑了,他的資產可跑不動。
在張麻衣忐忑的等待中,終於見陳正緩緩點頭。
“就兩千靈石,一千送到統領大人府上,一千給我,三日內湊足送到。
另外準備兩份靈石,每份一百,現在就要,從我的靈石裏扣,外加是誰攛掇你家重孫,我需要你給我一份親自簽字畫押的口供。”
張麻衣鬆了一口氣,表麵上卻是為難道:
“靈石老朽一定盡快湊齊送過去,至於口供和二百靈石,請大人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