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劈裏啪啦的響動，在風中搖曳出好看的形狀。
    陳正背負雙手，還沒帥過三秒鍾，他就忽然想到什麽，臉色瞬間一變，也顧不得屍體還在燃燒，手掌揚起，殘餘的法力化作一隻大手，在林老怪身上摸索起來。
    “沒有，怎麽會沒有？”
    他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你在找什麽？”
    王重鬥走了過來，看著陳正的眼神滿是欣賞。
    這家夥沒有讓他失望。
    哪怕林老怪是個大號活靶子，但也不是一個區區練氣六層的小修士能在這麽短時間內殺死的。
    可陳正做到了。
    比他預想中的還要做得好。
    他仿佛看到了一顆即將冉冉升起的新星。
    “築基之才，金丹有望。”
    王重鬥再一次想起了陳正檔案中，道院對他的評價。
    陳正先是迷惑不解，自言自語。
    “他身上怎麽會沒有儲物法器，不對啊，他是打算來殺人奪寶的，怎麽會不事先準備好跑路的身家，難不成還打算回去取不成？”
    說著說著，陳正看著王重鬥的眼神多了幾分狐疑。
    “大人，不會是你獨吞了吧？”
    王重鬥放聲大笑，蒲扇大的手掌攤開，露出一張殘破的玉符，還有一個金絲儲物袋來。
    “放心，我說過有你的一份，就不會少了你的。”
    “方才若是林老怪有儲物袋或者本命玉符在身，你以為你能如此從容殺他嗎？”
    他早在將林老怪轟入地底之時，就熟練的搜身取寶。
    否則林老怪即便一絲神識殘餘，也足以打開儲物袋，亦或者催動本命玉符，與陳正來個同歸於盡。
    而不是來個虎頭蛇尾的自爆。
    見此情景，陳正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大人，我還以為你想借他手弄死我，但我沒想到你真就是單純的讓我殺了他，難道真是為了多分我一份？”
    之前王重鬥逼他出手時他還有些怨氣，覺得這大人不體會下屬，又或者是要借刀殺人。
    雖然理論上來說，兩人正處於蜜月期，前不久大家才一起分了靈石。
    但現實遠比戲劇荒誕，萬一統領大人覺得他活著遲早會睡了他女兒，選擇先下手為強。
    可這一幕，他便知道這一切都在統領大人的掌控之中。
    王重鬥問：“你似乎很疑惑？”
    陳正點頭：“如果大人願意為我解答這個疑惑的話，我很樂意。”
    王重鬥卻話頭一轉，說道：“我聽說青泉為了你傾家蕩產，連好不容易買的坊市房子都賣了，現在都要租房住了。”
    時間一長，有些風聲自然而然就傳到他的耳朵裏。
    第一次聽到時，他都嚇了一大跳。
    柳青泉跟了他這麽多年，他還是首次發現這個很合他心意的下屬居然有這麽大的賭性。
    聞言，陳正莫名的有些心虛。
    “那是柳老哥自願的，我可沒騙他。二十年後，我一定還給他一枚築基丹。”
    王重鬥頜首，說道：“這就是我的理由。”
    “啊？”陳正苦笑：“大人何時也學會打啞謎了。”
    王重鬥心情似乎很好，一臉大胡子都跟著一翹一翹的。
    “因為我也想要給你投資一點東西。”
    陳正眼神一亮：“大人也要給我兩千靈石嗎？請大人放心，最多二十年，我也還大人一顆築基丹。”
    王重鬥搖頭：“我不給你靈石，我給你的是一場經曆。”
    “你很會借勢，從我見到你第一麵開始，你就一直在借勢，借白鶴門，借道院，我承認，我的確被你唬住了。畢竟做賊心虛嘛。
    我甚至錯認為你是宗門上麵某個大人物故意安插的一枚棋子。
    所以我讓青泉給你送靈石，讓他拉你去各種娛樂場所，我想要腐化你，把你變成自己人。
    後來我知道你不是，至於怎麽知道的，我自有我的消息來源。
    但我仍舊不介意每個月花幾十塊靈石養著你。
    因為我覺得你是個人才。
    再後來，你在黑旗會的表現讓我驚訝，你又一次借勢成功，這一次是借我的勢，借玄翎司的勢，連我都不得不捏著鼻子幫你擦屁股。
    直到現在，你再一次借我的手幹掉了林老怪。
    然而我發現，你似乎習慣站在幕後，習慣看著別人出手，為你或主動，或被動的驅使。
    可你得明白，總有一天，你要獨自麵對前方的一切困難，到時候你又能依靠誰？
    隻有你自己！
    所以我將你逼到一個極限，你不會知道林老怪其實毫無威脅，你從道院畢業，你懂的比普通修士多得多，你知道他有多危險。
    所以你靠近他的每一步都是在與自己的理智挑戰。
    直到你親自將他殺死，那一刻，你的感覺如何？”
    陳正愣了下，遵循本心回道：“很好，我感覺與這個世界更加靠近了。”
    王重鬥讚歎道：“你應該瞧瞧自己剛才的樣子，像一把出鞘的神兵，鋒芒畢露。林老怪的血，就是你開鋒的祭品。
    一個真正的強者，就得掌控一切，還能敢於麵對一切困難。
    強者之勢，是靠自己打出來的，借是借不來的。
    現在的你，已經走出了第一步。”
    陳正撓了撓頭，笑得人畜無害。
    “可我還是覺得給靈石更實在一點。”
    “大人，再考慮考慮，隻要兩千靈石，我就還你一顆築基丹，或者你想要其他的東西也行。”
    他覺得殺個林老怪對他的確是有點影響。
    比如膽子就大了許多。
    之前還是給同事畫餅，現在都敢給上司畫了。
    王重鬥：“……”
    特麽的野豬品不了細糠，他將自己上百年的修行經驗濃縮到一場實戰教學，居然比不了幾塊靈石。
    好吧，他的確是拿不出靈石了。
    憋了好半天。
    王重鬥才冷哼一聲，沒好氣道：
    “靈石沒有，按之前說的，不管林老怪儲物袋裏有多少，隻給你八百靈石，剩下的我還得給其他人分，多了是我賺，少了算我賠。”
    那一千五百靈石的雇傭費用還沒結呢，全靠玄翎司統領的信譽頂著。
    還有買築基丹欠的外債。
    這可是一顆築基丹，哪裏有他在女兒麵前說的那麽輕鬆。
    陳正遺憾的搖搖頭。
    “那就算了，不過大人今日教導，屬下銘記於心，若是有朝一日，屬下僥幸有了些成就，大人的人情，屬下一定會還。”
    他明白不管是柳老哥也好，還是此刻的統領大人也罷。
    他們看中的都是他的未來。
    恰好，他也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信心。
    所以他不介意欠些人情，用他們的真金白銀把他們綁在自己的戰車上，為自己的成長保駕護航。
    聽到陳正的承諾，王重鬥滿意的笑了起來，聲音突然變得洪亮。
    “小陳啊，剩下的事就交給我了，另外，我女兒那邊，我原則上是不會幹涉你們的交往，趁著我還年輕，你們抓緊幹事，造出個小生命來，我給你們帶著也行。
    到時候我就順水推舟，讓你們成親。”
    陳正聽得一頭霧水。
    統領大人一直對他百般提防，怎的忽然想要撮合他們，連造孩子都出來了。
    但是很快，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隻聽一陣慌亂腳步聲。
    好不容易整理好心情的王大小姐姍姍來遲，此刻她臉色通紅，眼中羞憤交加。
    “爹，你在胡說什麽！”
    王重鬥尷尬一笑，忙解釋道：
    “沒什麽沒什麽，我和小陳討論公務呢。”
    王芊羽不著痕跡的瞧了陳正一眼，看似拒絕，實則應承。
    “現在我的心思都在築基上麵，而且我不會喜歡一個修為比我還低的人，除非陳正什麽時候也突破築基了，否則我們不會有可能。”
    說罷，她毅然決然的轉身離去。
    王重鬥隻覺得天塌了。
    他就是想刺激一下女兒，讓女兒主動與陳正拉開距離，別讓人占了便宜還不知道，就像剛才那樣，傻傻的被人抱在懷裏，一點都不知道反抗。
    可是，女兒怎麽就忽然表白了呢。
    寶貝女兒啊，你不是最喜歡和爹對著幹嘛。
    你怎麽突然聽話起來了。
    你恢複恢複啊！
    王重鬥望著女兒遠去的背影，內心不住呐喊。
    可直到王芊羽的背影消失，他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王重鬥轉過頭，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陳正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最後從牙齒縫裏擠出一句話。
    “你真該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