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色的雪。
    淩九霄站在北境之巔，看著這場持續了三天的奇異降雪。每片雪花都帶著微弱的劍氣，落地時發出細不可聞的劍鳴。這是星淵崩塌的餘韻，是太虛母劍最後的氣息在現世的消散。
    "東海來信了。"紫蘇踏雪而來，發梢間還掛著幾片未化的青銅雪。她遞過一枚玉簡，"劍閣舊址出現了新的劍碑。"
    淩九霄接過玉簡，掌心初心劍紋微微發燙。玉簡中的影像投射到空中：東海劍閣廢墟中央，一柄高達百丈的石碑破土而出。碑上無字，但劍氣衝霄，將方圓十裏的青銅雪都阻隔在外。
    "無字碑..."紫蘇的瞳孔中倒映著碑影，"曆代劍閣主的埋骨處。"
    淩九霄搖頭，掌心劍紋射出一道銀光。光影中的石碑突然"活"了過來——表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劍痕，每一道都是不同的劍訣。最上方三個大字逐漸清晰：
    【劍塚碑】
    "不是葬劍的墳。"淩九霄輕撫劍紋，"是埋劍的苗圃。"
    紫蘇突然按住太陽穴。她的腦海中閃過陌生畫麵：無數劍器如種子般深埋地下，等待合適的持劍人前來喚醒。這些劍器沒有實體，而是純粹的劍意凝結...
    "初代守劍人的傳承？"
    淩九霄沒有直接回答。他望向南方，視線仿佛穿透萬裏雲層："八位守劍人情況如何？"
    "寒生在北境建立了歸墟劍堂，收了七個冰原部落的孩子做弟子。"紫蘇如數家珍，"虞清荷回東海打漁了，但每月的滿月夜，她會在礁石上教漁家女練劍..."
    她突然頓住。淩九霄的目光讓她意識到，這些看似平常的生活背後，藏著更深的含義。
    "劍種發芽了。"淩九霄掌心向上，劍紋中浮現出一株幼苗虛影——莖如劍直，葉似刃展，"不再是吞噬，而是生長。"
    一片青銅雪落在幼苗上，瞬間被吸收。虛影長大少許，頂端冒出個花苞狀的突起。
    紫蘇突然明白過來："你在用母劍殘留的劍氣...喂養新的劍道？"
    淩九霄收起虛影。這個簡單的動作讓他右臂經脈傳來刺痛——從星淵歸來後，這具身體始終無法完全適應初心劍紋的力量。每次催動劍氣，都會有細微的青銅色血珠從毛孔滲出。
    "需要找個地方閉關。"他看向紫蘇恢複正常的雙眼，"你的瞳力..."
    "還在。"紫蘇眨了眨眼。瞬間，她的左眼泛起銀白，右眼流轉紫金，"隻是能自主控製了。"
    她從懷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中州來的。那位"廢太子"在皇陵地宮發現了有趣的東西。"
    淩九霄拆開信，裏麵隻有一幅簡筆畫：一柄插在祭壇上的劍，劍格處鑲嵌著半顆眼球。畫工粗糙，但特征鮮明——正是誅星劍的模樣！
    "看來不是所有劍都適合當種子。"他將信紙震成粉末，"有些...更適合永遠封存。"
    兩人沉默著看完了最後一場青銅雪。當最後一片雪花融化時，北境天空出現了奇異景象：七顆原本屬於九曜劍圖的星辰，竟然在白晝顯現，排列成勺狀。
    "北鬥..."紫蘇詫異道，"但劍圖中從未記載..."
    淩九霄劍紋突然發燙。他抬手虛劃，七道劍氣射向天空，準確命中每顆星辰。被擊中的星辰光芒大盛，投射下七道光柱，在地麵組成清晰的劍路圖。
    "不是北鬥。"淩九霄銀瞳中倒映著星圖，"是新的試煉之路。"
    紫蘇仔細辨認光柱落點：北境冰川、東海歸墟、南疆巫沼...正好七個地點，每個都有一處上古劍修遺跡。
    "你要重走劍修路？"
    淩九霄已經開始收拾行囊。他的動作很慢，仿佛每件物品都要仔細斟酌——一把普通的鐵劍、幾塊幹糧、還有那片青銅羽毛。最後，他從冰層下取出一物：半截鏽跡斑斑的斷劍，正是當年寒生發現歸墟劍印時所用的"魚叉"。
    "不是重走。"他將斷劍係在腰間，"是丈量。"
    紫蘇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的傷..."
    淩九霄低頭看著自己滲出青銅血珠的右臂，難得露出一絲笑意："正好路上找找醫治之法。"
    "我跟你一起。"
    "不行。"淩九霄指向她腰間的劍格晶體，"慕清雪的靈體需要太陰溫養，極北寒玉洞是最佳地點。"
    紫蘇還想爭辯，遠處突然傳來駝鈴聲。一個商隊正穿過冰川，領隊的赫然是當初那位老馬夫！老人見到他們，遠遠地揮手示意。
    "你的路在那邊。"淩九霄輕推紫蘇，"帶那些孩子入門。"
    商隊中有七八個少年少女，每人腰間都別著木劍。最引人注目的是個紅發少女，她手中的"木劍"實則是根雷擊木，表麵還跳動著細微的電弧。
    老馬夫走近後，從懷中掏出一卷竹簡："劍閣碑文的拓本。"他狡黠地眨眨眼，"趁守碑人打盹時弄的。"
    淩九霄展開竹簡。看似空白的簡麵上，初心劍紋一掃便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小字——《劍塚養劍訣》。這不是攻擊劍術，而是如何將劍意種入山川地脈的法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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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無涯..."淩九霄認出了字跡，"你早就料到這一步。"
    老馬夫笑而不語，轉身招呼少年們過來行禮。孩子們好奇地打量著淩九霄，尤其關注他腰間的斷劍。紅發少女突然開口："您的劍...是不是太破了？"
    "紅綃！"老馬夫急忙嗬斥。
    淩九霄卻笑了。他解下斷劍遞給少女："試試。"
    紅綃剛握住劍柄就驚叫一聲。斷劍表麵鏽跡剝落，露出內裏青銅色的劍身——正是當初青銅棺槨中那種材質！
    "每個劍修..."淩九霄看向遠方，"都要先找到自己的"斷劍"。"
    告別眾人後，淩九霄獨自踏上南行之路。走出十裏，他忽然回頭——紫蘇還站在原地，異色雙瞳在雪地中格外醒目。他舉起右臂示意，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新增的紋路：一顆被劍貫穿的星辰。
    這是初心劍紋的新變化，也是星淵之戰留下的印記。每當月圓之夜，紋路就會隱隱作痛，提醒他那柄高懸星空的母劍並未真正消失。
    第一站是千裏外的"劍骨林"。據傳那裏埋著上古劍修的遺骸，骨骼都化作了劍形玉石。淩九霄需要一根新的劍骨，來替換右臂中殘留的母劍毒素。
    雪地上，他的腳印漸漸被新雪覆蓋。唯有腰間那柄正在蘇醒的青銅斷劍，偶爾發出清越劍鳴，驚起幾隻雪梟。
    在無人看見的維度裏，七顆白晝星辰投下的光路始終籠罩著他。最亮的那道光中，隱約可見初代持劍者的虛影負手而立，似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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