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下又一下打莊氏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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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欲明未明。
    燈火映照下,裴桑枝倚在老柳樹下,神情虔誠的近乎祈願般攥著匕首,刀尖沿著虯結樹皮遊走剝落柳樹皮。
    又借小廚房,將刮剃下的柳樹皮滾了三沸。靜置片刻後,端著藥碗回到裴臨允的床榻旁。
    藥碗輕觸檀木矮幾,輕響聲在寂靜的滄海院分外清晰。
    “三哥,你可一定要好起來。”
    裴桑枝輕聲呢喃著,拔下發簪,劃破手腕,鮮紅的血簌簌砸入柳樹皮熬煮的湯裏。
    在淡疤消痕上有奇效的沉魚膏,她要定了。
    世人多膚淺,眾生皆皮相,頂著滿身的疤痕,不見得能博半分憐憐惜,但看久了定會讓人作嘔。
    她以血肉作藥引,救高燒驚厥的三哥,傳揚至坊間,是多麽感天動地的事情。
    這碗血,值得的很。
    豁出去,不僅要對他人狠,亦要對自己狠。
    在裴桑枝頭昏眼花,搖搖欲墜的灌裴臨允藥時,身後傳來怒吼聲。
    “裴桑枝,你在做什麽?”
    去而複返的莊氏,腳下生風,猛的揮掉裴桑枝手裏的藥碗,又毫不留情的扇出一巴掌。
    巴掌落下前,裴桑枝踉蹌的摔倒在地,手腕上的傷口汩汩湧著血。
    “你是不是記恨允哥兒,想趁他病要他命!”莊氏咬牙切齒的嗬斥質問。
    裴桑枝眼簾輕掀,餘光瞥到愣在門口的永寧侯和年紀清雋的太醫,無聲的笑了笑。
    永寧侯到底沒有請來徐院判,但請來了小徐太醫。
    徐院判之子。
    “母親,三哥高燒不退抽搐不止,我害怕……”
    莊氏痛心疾首:“害怕也不能對允哥兒下殺手!”
    “我沒有,我想救三哥。”裴桑枝很是狼狽虛弱,幾乎坐不穩“我在鄉下……”
    莊氏冷冷的打斷:“鄉下?”
    其中的鄙夷,不言而明。
    永寧侯黑著臉,語氣裏漫著隱晦的警告:“夫人!”
    “貴客在前,休要失儀。”
    莊氏不甘心的咽下了那些沒有說出口的斥責。
    永寧侯心裏直犯嘀咕。
    他的夫人對桑枝的不耐和惡意似乎過於強烈了。
    強烈到維持不住身為當家主母的從容和體麵。
    “小徐太醫,請。”永寧侯斂起心下翻湧的疑惑,客客氣氣道。
    小徐太醫垂眸看著淌在地上的殘湯,鼻尖輕聳,隻一瞬,心下已有計較。
    以血入熬煮柳樹皮做成的藥。
    “侯爺容稟。古方上載,柳樹皮煮沸,鎮痛去熱,緊要關頭,可救人性命。”
    “而裴四姑娘又以血作藥引,雖無確鑿藥理佐證,然其性至誠至善。”
    小徐太醫的一番話平鋪直敘、沒有太多情緒起伏。
    卻像響亮的巴掌,一下又一下打在莊氏臉上。
    莊氏臉都綠了,窘迫地訥訥無言。
    永寧侯睨了莊氏一眼,旋即臉上堆笑,找補道“拙荊素日隻知掌家理事,不曾識得岐黃之術,今日急火攻心失了分寸,叫小徐太醫瞧了笑話去。”
    “見笑了,見笑了。”
    “小徐太醫不愧是承襲徐院判衣缽,名不虛傳。”
    小徐太醫對永寧侯的恭維置若罔聞,垂眼瞧著宛若笑話的裴桑枝。
    有些可憐。
    腦瓜子好像也不大好使。
    若是好使,也不會輕信了所謂的血肉做藥去百病的謊言。
    瞧著就是個逆來順受的,委實不符合榮妄的喜好。
    但……
    小徐太醫幽幽的歎了口氣,從藥箱中拿出金瘡藥,擲了過去:“先止血,待我給裴三郎去熱後,再替你包紮。”
    永寧侯:“小徐太醫醫者仁心。”
    “請。”
    與此同時,永寧侯眼風掠過莊氏,示意莊氏替裴桑枝上藥,
    莊氏即刻會意,不敢不從。
    攙扶起癱軟在地的裴桑枝,硬生生擠出抹笑:“枝枝,是母親失態了。”
    金瘡藥灑在手腕上,裴桑枝眼淚汪汪,疼的顫抖著吸氣。
    莊氏心不在焉的想著,裴桑枝是不是克她。
    半個時辰,轉瞬即逝。
    裴臨允的高熱漸漸退去,也停止了駭人的抽搐。
    永寧侯長長的鬆了口氣:“多謝小徐太醫妙手回春。”
    小徐太醫似笑非笑,邊用棉帕擦拭著手,邊漫不經心道:“也有裴四姑娘的那碗藥的功勞。”
    “對了……”
    小徐太醫頓了頓,意味深長:“貴府壽宴上的風波,我略有耳聞,本以為是捕風捉影的無稽之談,當不得真,孰料……”
    說著說著,勾唇輕笑,搖了搖頭。
    “不過,侯爺有魄力教子,也算亡羊補牢猶未遲也。”
    “侯府就按我留下的方子抓藥、煎藥,至多一旬,令郎便可痊愈,但身子骨兒是要弱上一些的。”
    永寧侯神情僵硬,再次道謝。
    隨後,在永寧侯和莊氏的注視下,小徐太醫神色如常的替裴桑枝清洗傷口、上藥包紮。
    “裴四姑娘救令兄之心堅決的很呐。”小徐太醫喟歎著:“傷口很深,恐有留疤之危。”
    嘖。
    榮妄一反常態,莫不是換了脾性,竟青睞這種人人可欺還愚蠢心善的小可憐兒。
    裴桑枝扯扯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唇角,聲音輕的像是一股拂過耳際的風:“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三哥痛苦而袖手旁觀。”
    “謝過小徐太醫。”
    永寧侯捏了捏眉心,笑道“我兒既有割股療親的襟懷和仁善,為父也定不教你這手腕上留下疤痕。”
    老天奶啊,終於有了他補救、表現的機會。
    否則,他真的擔心外頭的唾沫星子淹死他。
    裴桑枝眼睛亮了一瞬,眨眼便善解人意道:“不會讓父親為難嗎?”
    “隻是添一道疤痕,不打緊的。”
    永寧侯忙不迭道:“不為難,不為難。”
    小徐太醫見狀,心底悄然彌漫開一絲怪異感。
    總感覺哪裏怪怪的,但是又說不上來。
    可能,是裴桑枝怪可憐的,裴侯爺怪愛演的,裴夫人怪暴力的……
    永寧侯察覺到小徐太醫飄來飄去,且愈發詭異的視線,小心髒顫了又顫,連忙奉上豐厚的診金,又再三道謝,客客氣氣的送了出去。
    “今夜拙荊憂思過甚失了分寸一事,不知小徐太醫能否代為保密,勿要外傳。”
    “小徐太醫也知道,侯府近來深陷流言蜚語的漩渦……”
    裴桑枝:怕是不能。
    不管來的是徐院判,還是小徐太醫,都會成為助她成事的一股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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