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孩子送到學校，交代好一切事情。
    離開的時候，薑婉一步三回頭，忽然有些戀戀不舍了，她拉著裴封的衣擺，忍不住又回頭看去。
    學校的大門已經漸漸關上。
    孩子們也都回到了教室內，一個人影都看不見了。
    明明她去上班的時候，也是離開一天，她都沒有這樣不舍過。
    裴封看見薑婉這樣子，伸手拉住她，歎了一口氣，“回去吧，下午放學了還能見麵。”
    “學校是在部隊裏，周圍都有人守著，不會出什麽事的，你就別擔心了。”
    薑婉搖搖頭，沒在說話了。
    回到家裏之後。
    一封署名為薑鳳霞的信從遠方傳來，與這封信一塊來的，還有一個大包裹。
    距離薑鳳霞離婚回去，也有大半年了。
    這期間，彼此之間偶爾有來信，人隔得遠了些，幾乎關係卻比之前更親近了。
    薑婉打開信一看。
    裏麵的字歪歪扭扭的，好些還是錯別字。
    一看就是他們自己寫的。
    薑婉直接翻到最後看向了落款，這封信果然是鐵柱自個兒寫的。
    信裏寫道。
    薑鐵柱已經回去上學了，他從前沒念過幾天的書，因此這次回學校上學，必須要從一年級開始學起。
    這封信是他學了好久的字，在煤油燈下，寫了好幾天一個個寫出來的，有些字不會寫，他隻能用錯別字替代。
    薑鳳霞回去之後，受到了全村的指指點點，村裏人並不知道她從前嫁過人。
    但卻知道她一個人在部隊待了很久，再加上她去部隊之前，放話說要找個好男人的事，導致大隊裏有了各種各樣的風言風語，總之話很難聽。
    她說她不打算嫁人了，她隻想留在家裏好好陪著娘。
    李春妮年紀大了，身子一天比一天弱了。
    她年輕的時候生了不少孩子，除了他們這些活下來的，還有些懷著懷著就沒了的，沒有好好坐過月子，導致年紀大了一身病，想要下地跟大夥兒一塊上工，一天下來也幹不了幾個工分。
    從部隊回去之後，這大半年以來。
    蕭樹娶媳婦了，他在城裏分了房子，帶著媳婦搬到了城裏生活，夫妻倆的日子也算和和美美。
    對於薑家，他偶爾也會主動出手幫幫忙，但不會再像從前那樣，毫無底線的幫忙。
    他媳婦是個普通的農村姑娘，不識字，沒什麽文化，長得普普通通。
    但對方是個很會過得日子的姑娘，這種很會過日子，不是指每天算計著家裏開銷，努力省錢的那種過日子，而是能夠把每一天都過得舒舒服服的那種過日子。
    薑鐵柱在信裏寫道，說他每次見到蕭大哥之後，都會發現對方臉上的笑意多了不少，看得出，對方的生活漸漸走向幸福。
    最後，在結尾處，薑鐵柱又說，他今年已經十六歲，他打算多念幾年的書，多學算數，然後去爭取大隊的會計崗位，以後多掙工分養活一家人。
    等他有錢了，他會把薑婉供他上學的錢，慢慢還給她。
    他還在信中寫道。
    包裹裏裝著的，是從山上弄的一些曬幹的蘑菇，還有野豬肉幹，以及雜七雜八的山貨，不值多少錢，是他們的一點心意。
    薑婉看完信之後，心情有些複雜，她沉默著打開了包裹。
    裏麵有一小包野豬肉熱肉幹。
    應該大隊裏打到了野豬，一家分了一些。
    還有一些曬幹的木耳蘑菇之類的，榛子，核桃等等。
    裴封瞧見這麽多東西，也有些意外。
    “這些恐怕花了不少心思，下次給鐵柱寄學費的時候，多給他們寄點吧，弄這麽多的東西也不容易。”
    尤其是這個野豬肉肉幹。
    雖然看著少，但分肉的時候，每家每戶肯定都沒有分多少，恐怕他們分到的，幾乎都用來做肉幹給他們送來了。
    薑婉抿了唇，“嗯。”
    “到時候我在給他們買些東西寄過去。”
    小熠的病，多虧了她媽給她的那本醫書，才能好得這麽快。
    這事她問過了。
    原來當年她媽小時候，因為是個女娃被送給一戶人家養活，那戶人家姓薑，家中一個孩子都沒有，於是把她當親閨女養，家裏的東西都告訴了她。
    可是後來，鬧大饑荒，那戶人家都死了。
    她媽帶著家裏的東西，開始逃荒，一路上，改過不少名字，逃到了不少地方，後來才在她爹所在杏花大隊，通過嫁人安頓下來。
    逃荒的那一路上，李春妮幾乎把身後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賣了換糧，隻剩下那本書沒人願意要，隻是她就一直留著。
    她不認識字，隻是聽從前收養她的那戶人家說過，這是一本醫書，是祖上傳下來的，很重要……
    ……
    京市。
    一連坐了好幾天的火車，傅澤成再次回到了京市。
    到家之後，兩個孩子圍了上來。
    “爸爸，爸爸，媽媽和奶奶怎麽沒有跟你一塊回來，還有爺爺呢，爺爺去哪了？”
    一聽見有人喊他爸爸，傅澤成腳步一頓，忽然想起了千裏之外，趙家大隊的那個孩子狗蛋。
    在夢中。
    那個孩子跟劉靜雅和傅母的關係很好，他很依賴她們，他比他更像是傅家的孩子。
    他隻是被劉靜雅和傅母養了不到半年，整個心似乎全部都偏向了傅家人。
    雖然，是他默許了劉靜雅和傅母把臨臨從薑婉的身邊帶走，養一段日子。
    但他也沒想到，一向那麽依賴薑婉的孩子，會在短短半年的時間裏，完全不認她了，甚至……厭惡她了。
    那段日子，薑婉她……應該很痛苦吧。
    這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
    明明那也是自己的孩子，他也答應了會收養狗蛋，可最終……他還是不想把他帶回來，也沒有打算收養他。
    但是有一點，傅澤成不得不承認，那個孩子，在某些方麵真的像他。
    比如，為了傅家的好日子，翻臉不認人。
    短短半年的時間，改變一個人的，或許不是感情，而是利益。
    就像他不喜歡劉靜雅，卻依舊娶了劉靜雅一般……
    “爸爸，爸爸，媽媽和奶奶怎麽還沒回來，爺爺呢，爺爺不是去接媽媽和奶奶了嗎，他怎麽也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