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揭開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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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虛鏡」在黑色大眾轎車駛至某處時,推門下車。「遺妄」說她去構造“前提條件。”
    沈青竹思索。
    前提條件?「虛鏡」去構造一方虛假世界麽?他們究竟要幹什麽?
    他摸出震動的手機,開始看「遺妄」發來的消息。
    看到那張目標人物照片,他眸色一凝。
    “沈青竹。”
    「遺妄」叫了一聲,沈青竹側目,就見青年脫下長袍,遞過來一麵鏡子,“幫我舉一下。”沈青竹下意識幫他支住鏡子。
    「遺妄」將垂落的額發盡數捋向腦後——這個動作讓他眉骨投下的陰影陡然鋒利,像是撕開了某種朦朧的偽裝。
    接著,青年拿出一副無度數的銀框眼鏡,規規矩矩的戴好。
    “你之前還在上高中吧?”「遺妄」隨口道,沈青竹猶疑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遺妄」指了指後座儲物格,“把那個穿上。”
    沈青竹取出東西,看清衣服樣式後微微一怔。
    那是一套男款藍白校服。
    再一次板正的校服,沈青竹有些恍惚。
    汽車停在市一中門口時,沈青竹更加恍惚了。
    這次任務不會要他滾回去上學吧。
    大眾被中年男人開走,沈青竹回望一眼逐漸消失的汽車,問:“目標人物在這裏嗎?”
    “不,他先去探探情況,等我們忙完這裏的,就可以過去和他匯合了。”
    一路交流下來,沈青竹逐漸摸清了遺妄的說話做事風格,這人就很喜歡賣關子,從來不直接點講話。
    也有可能是腦子有點問題。
    他思索著,跟上對方的步伐。
    遺妄將教師證按在門衛室玻璃窗上,鏡片後的笑意比證件照更溫潤。
    遺妄朝門衛頷首淺笑,三言兩語便讓保安按下開門鍵。
    沈青竹用鞋尖碾著地縫裏的碎葉想,這年頭連電子閘機都擋不住斯文敗類的兩片薄唇。
    他不知道的是,就他身上這身校服,就算沒有衣冠楚楚的「遺妄」精心編纂的謊言,進學校左右不過一個登記的事。
    這個年代的門衛,並不難說服。
    “在好戲開場前,我們需要先找一個人。”「遺妄」緩緩道:“不過我們要低調一點,所以讓你扮演高中生。”
    桀驁不馴的沈高中生翹課被抓回來上課,就是「遺妄」的說辭。
    「遺妄」推開心理谘詢室的大門。
    就是這裏。
    他通過特殊手段探知到了沈蕪的大致位置,再通過讀取保安與沈蕪的日常見麵和偶然搭話內容推斷出,沈蕪在這個學校當心理老師。
    平日裏,心理老師辦公室就兩人,這會其中一個去上高一的大課,辦公室隻有沈蕪一個人。
    吩咐沈青竹等在門口,「遺妄」獨自走了進去。
    “雖然不知道你用了什麽手段掙脫了靈魂契約,但你以為,你跑的掉嗎?”「遺妄」坐在沈蕪麵前,指骨輕敲桌麵。
    沈蕪的鋼筆尖懸在心理測評表上方,墨跡在「創傷後應激障礙」的選項欄暈開,青年抬目,就看見正坐下來的「遺妄」。
    沈蕪神色沒有一絲驚訝,唇角反倒揚起,他精準的叫出了對方的本名:“湯樂哥,你終於來了。”
    男人修剪到恰到好處的指甲叩了叩陶瓷杯,杯底沉澱的紫羅蘭花瓣突然開始順時針旋轉。
    微弱的紫光覆上谘詢室內的攝像頭。
    沈蕪知道他一定會來。
    即便他音訊全無加上靈魂契約斷連加上,在古神教會那裏相當於直接被判了死刑。
    他也一定可以找到他。
    這是一種莫名奇妙的信任,與他對阮皎年的信任相似又不一樣。
    “你是怎麽……”湯樂蹙緊了眉。
    沈蕪緩緩開口。
    “一年前……”
    “至於是誰幫了我,我其實不知道的特別具體,但她應該沒有惡意,我現在好好的,就是證明。”沈蕪隱去了很多關鍵,隻是大致勾勒出這個事件的輪廓。
    雖然有些歉意,但他明白,有時候說不知道能省去很多麻煩,即便對方也是他的貴人。
    但對方的背後,畢竟是古神教會。
    不是不信,而是現在還不能信。
    門外。
    「遺妄」派給他的哨崗工作實在無聊得緊。牆縫間忽有異樣微光閃爍,他偏頭望去,幾縷紫色熒光正從磚石縫隙中滲出,他有些訝異。
    這什麽玩意。
    此時,門軸吱呀轉動,「遺妄」裹著寒氣跨出門檻。
    “我們找錯人了。”他淡淡道。
    他讓沈蕪通過禁墟修改了他的部分記憶,以防萬一以後東窗事發。
    從此往後,第二十席沈蕪死亡,世界上,隻有市一中心理老師沈蕪。
    「遺妄」本就不是來興師問罪的,當初拉上沈蕪一起工作,就是為了有朝一日送他離開。
    所以他今天來,隻是來確認沈蕪的死活,沈蕪的現狀。
    僅此而已。
    隻是湯樂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麽快。
    「遺妄」忽然仰頭,正午驕陽在他難得露出兜帽的蒼白皮膚上燎出淡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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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睫毛顫動如垂死的蝶,不自覺的扯了扯嘴角。
    常年蜷縮在下水道的鼠類,當真不會對著頭頂裂縫漏下的光斑,生出沐浴陽光的妄念麽?
    不管怎樣,已經有人成功脫離「信徒」,這是一個好消息。
    湯樂垂眸思索著朝前走。
    他可是無量境的「遺妄」,是可以感知妄念的「遺妄」,教會內誰是被強迫來的,他都能夠清楚。
    那些情緒波動總是會被反饋在【妄念】中,被他第一時間捕捉。
    但是這個人……「遺妄」瞥了眼跟在他後頭的男生,眸中劃過深思。
    他的【妄念】有點奇怪。
    怎麽一上一下的。
    快把他耍暈了。
    到底想不想走啊!
    不知何時二人已踱出校門。斑馬線前瀝青蒸騰著暑氣,「遺妄」垂頭踩著自己被斜陽拉長的影子。
    嘀嘀——!
    刺耳鳴笛撕裂空氣的瞬間,沈青竹攥住「遺妄」的衣角猛地後拽——黑色外套的衣角堪堪擦過車頭掀起的腥風。
    "大人,看路。"沈青竹掌心洇著冷汗,喉結上下滾動。
    媽耶,這人現在可不能死。他需要知道他們針對阮皎年的計劃。
    畢竟「虛鏡」還在外頭晃蕩。
    「遺妄」踉蹌半步站穩,他盯著柏油路上輪胎拖出的焦痕,瀝青縫隙裏似乎又滲出那些詭譎的紫光。
    嘖,不想了。
    有點累。
    他轉頭看向一側,神色恢複如初。
    “車來了。”「遺妄」率先朝著路邊的黑色大眾轎車走去。
    直到抵達小區門口,阮筱嵩神色都一直有些古怪。
    “大人,地址沒有問題。”就是他莫名有種怪怪的感覺。
    宜居小區502室門口。
    阮筱嵩拿出鑰匙,打開了大門。
    這扇門上,守夜人的【未央】並未起效,因為回來的,是這個家,真正的主人。
    湯安正巧準備出門,看見他們後愣了兩秒,就這兩秒的功夫,「遺妄」已經快走兩步雙手緊緊握住對方的手,他道:“湯老師,我家孩子化學總是會用不會寫怎麽辦?”
    湯安下意識瞥了眼藍白校服還沒脫的沈青竹。
    沈青竹:???
    “我教數學的…管不了化學。”湯安話還沒說幾句,人已經被強硬的拽到沙發邊坐下。
    阮筱嵩則是皺了皺眉。
    不是讓這小子有多遠躲多遠嗎?
    沈青竹看了眼門上逐漸被紫芒覆蓋的符條,猶豫片刻,跟著進了門。
    正交談著,「遺妄」突然發難,五指扣在對方突起的喉結下方,往其身後摁去。
    水晶吊燈在湯安瞳孔裏炸成碎芒。他後腦撞上真皮沙發時,身後的針織抱枕上繡著「安勒」字樣被壓得變形。
    「遺妄」輕輕的俯下身,在湯安耳邊呢喃了什麽。
    “該輪到我演好人了,哥哥。”
    那兩人距離的近了,沈青竹愕然發現並排仰倒的兩人如同鏡麵倒影,眉眼間有八分相似。
    隻是湯安的氣質看起來更為柔和些,以至於他剛剛一時忽略了這點。
    記憶神墟展開,卻在下一刻被無量境遺忘神墟狠狠壓製。
    “你早就在周圍布上了記憶神墟,不想讓別人察覺你的特殊波動不是嗎?”「遺妄」輕笑,下一刻他看向那個中年男人。
    “傻帽,你腦子呢?”「遺妄」毫不客氣的往阮筱嵩眉心一彈,中年男人身形晃動幾下,跌在沙發上。
    “對不起,大人,我沒想到他竟然是海境。”阮筱嵩低下頭,繼續將腦海中多餘的記憶整理走。
    他才川境,怎麽可能抵抗得了海境神明代理人的記憶入侵。
    這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如果對麵是川境他是池境倒還能有一絲突破機會,因為川境的記憶入侵絕對無法做到完美,這種情況不是由境界差多少決定,而是由神墟擁有者本身的境界決定。
    不過,川境的神墟持有者倘若有神明協助,那就沒什麽問題了。
    “不過……原來她是你的女兒。”「遺妄」挑眉,沈青竹則是瞪大了眼。
    談及這個,湯安看向阮筱嵩的目光裏多了幾分厭惡。
    這個男人,真該死啊。
    他前麵插入記憶的時候就發現了。
    他,竟然把女兒當做妻子的續命工具。
    “這不重要,她早就不是了。”
    阮筱嵩的眸中浮現一抹怨恨。
    通過先前與湯安的交流,他已然意識到他早就被福爾圖納騙了。
    明明死的人該是那個女孩!
    怎麽會是他的妻子!
    他的女兒給母親帶來了那麽多的苦痛,早該代替她母親去死不是嗎?
    說好隻是借那個叫阮皎年的身體陪伴小庾,等到他家小庾心結解開了,自然就可以讓衷章的靈魂完成她最後的價值。
    這是福爾圖納答應他的。
    讓衷章魂飛魄散換章庾度過死劫。
    可為什麽,他的小庾還是死了!
    阮衷章。
    阮,衷心,章。
    衷心,亦可翻譯為:忠於,忠心。
    衷章的母親,姓章,叫章庾。
    阮筱嵩最在乎的人,至始至終隻有章庾。
    阮筱嵩不愛阮衷章,章庾愛。
    但那不夠。
    阮筱嵩對妻子的愛已經偏執到了一種可怕的地步。
    章庾舍不得,他舍得。
    他要他的小庾活著,當初才會答應福爾圖納的交易,如果不是福爾圖納,他也不會在古神教會發來邀請就選擇加入,去做她安插的棋子。
    可以說,他今天能到這裏,很大概率是受福爾圖納「運」的影響,這怕又是祂不知什麽鬼計劃的一環。
    如果不是身上這道烙印能在違約的時候燒死他,阮筱嵩早就不想幹了。
    但他還不能死,他還有事沒完成。
    “大人,我已經準備好了。”他麵無表情的,從兜裏拿出了一條有著緩坡“s”形吊墜的項鏈。
    這正是阮皎年手裏的另一半,彎麵朝左的那一半。
    不仔細看,你甚至分辨不出來它的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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