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祭藥王廟之初獻之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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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乙未年孟夏,太行南麓的晨露還懸在千頭柏的虯枝上,葉承天的布鞋已踏上焦作藥王廟前的青石板。石縫裏鑽出的艾草沾著水珠子,混著遠處藥田飄來的辛香,在晨霧中織成一張清冽的網——這是屬於藥王孫思邈的氣息,穿越一千四百年,正輕輕托住這位中醫藥大學教授的衣袂。
    初獻之儀:
    藥香與古禮的共振
    青銅磬的餘音在空闊的廟庭裏蕩了三蕩,驚起簷角築巢的斑鳩。葉承天望著張道長手中的磬——那是明代遺物,磬身刻著的《千金方》藥圖已被磨得淺淡,唯有“食療”二字在晨光裏泛著幽藍。他忽然想起去年在日本正倉院見過的唐式銅磬,形製竟與這枚相差無幾,原來醫道同源,早在千年前便隨著遣唐使的船,將藥王的智慧播向四海。
    供桌上的青瓷碗碟已擺成北鬥狀,中央最大的海碗裏,四大懷藥碼放得極有講究:溫縣壚土山藥豎直如柱,象征“中焦立極”;武陟牛膝根須向八方舒展,暗合“八風致病”之理;沁陽地黃切片層層相疊,恍若太極陰陽魚的紋路;最妙的是博愛菊花,十二朵白菊繞碗一周,花瓣皆朝圓心微卷,恰似醫者俯身問診的姿態。
    “初獻需以‘地天泰’之法。”張道長遞過桑木托盤,盤中三枚青銅爵刻著不同的藥草紋:首爵刻遠誌,取“安神益智”意;次爵刻當歸,含“養血歸經”義;末爵空無一物,卻是爵底鑄著細小的“人”字,“孫真人當年祭天,必留一爵給天下百姓,說‘醫道之極,在治未病之人’。”
    葉承天雙手接過爵盞,指尖觸到冰涼的銅鏽,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西安碑林見過的《大醫精誠碑》,碑額處的藥王孫思邈像,腰間懸的正是這樣的青銅爵。藥王井的水倒入爵中時,他特意傾斜三息——這是《千金方·卷一》裏“三斟定陰陽”的古法,水流撞擊爵壁的清響,竟與記憶中實驗室裏量筒刻度的滴答聲奇妙地重合。
    當第一爵藥井之水潑向古柏根部時,樹心凹陷處的新枝突然抖落幾滴露水,恰好落在葉承天手背上。涼意滲進皮膚的瞬間,他眼前閃過《千金方》裏“夫為醫者,當須安神定誌,無欲無求”的句子,那些在古籍裏沉睡的文字,此刻竟借由露水的觸碰,在他的神經末梢上活了過來。
    張道長點燃三柱檀香,煙縷順著古柏的紋路攀爬,在樹心凹處聚成小小的雲團。葉承天忽然注意到,凹處的苔蘚竟天然長成“壽”字形狀,邊緣還綴著幾點淡紫的地丁花——這株孫思邈親手種下的千頭柏,曆經千年風雨,早已將醫道的精魂融入每一道年輪,每一片新葉。
    “初獻畢,接下來是‘藥祭’。”張道長示意葉承天看向供桌東側,那裏擺著七隻粗陶小罐,分別裝著當歸尾、川芎片、桃仁泥等活血化瘀藥材,“孫真人在武德年間治瘟疫,曾以‘七味活血散’救萬人,此禮便是紀念他‘因病製方’的智慧。”
    葉承天俯身取罐時,聞到陶罐上還帶著泥土的腥香——那是焦作本地的紅膠泥,專門用來燒製藥用器皿。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博士論文,曾論證唐代陶製藥具對藥性的影響,此刻親手觸碰這帶著體溫的粗陶,才驚覺古籍裏“諸藥宜以瓷器、石器,忌用銅鐵”的記載,原是來自千百年間無數次的親身試驗。
    青銅磬再次響起時,日影已從匾額“道濟天下”的“濟”字挪到“天”字右下角。葉承天望著古柏在地麵投下的陰影,那扭曲的枝椏竟似一位背負藥簍的行者,正沿著苔痕斑駁的青磚路,一步步走向廟外的藥田——那裏種著的,正是《千金方》裏記載的百餘種太行草藥。
    初獻的餘韻在廟庭裏縈繞,葉承天忽然明白,所謂古禮,從來不是機械的程式,而是將千年醫道化作可觸可感的儀式:當井水漫過青銅爵的藥紋,當藥香混著柏香滲入磚縫,當古籍裏的字句借由草木雨露重生,藥王孫思邈的精神,便在這一斟一灑、一跪一拜之間,完成了從文字到生命的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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