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祭藥王廟之藥祭懷牛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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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牛膝
    武陟牛膝的根須在瓷盤裏蜷曲如篆,葉承天忽然想起去年在故宮見過的唐代《本草經集注》殘卷,墨線勾勒的牛膝圖,竟與眼前這株分毫不差。他輕輕撥弄根須,銀白的須尖沾著幾點晨露,恰似老人頷下的白髯——千年前孫思邈在太行采藥時,想必也見過這樣的“土中蛟龍”,才會在《千金翼方》裏寫下“牛膝主寒濕痿痹,四肢拘攣”的注解。
    根須上的千年注腳:
    當典籍照進瓷盤
    晨露從柏枝跌進瓷盤的聲響,驚醒了蜷曲如秦篆的牛膝根須。葉承天的指尖沿著銀白須尖滑行,觸感竟與故宮那卷《本草經集注》的絹帛紋路相似——同樣的粗糙裏藏著細膩,仿佛千年前陶弘景的筆鋒,與此刻太行的風,正通過這株武陟牛膝完成一場跨越時空的擊掌。
    根須在瓷盤上投下的陰影,恰好勾住"地天泰"碑的投影。葉承天忽然想起《千金翼方》裏"牛膝,生河內川穀"的記載——河內,正是焦作古稱。他輕輕提起主根,土黃色的斷麵滲出清液,在晨光裏拉成細絲線,恍若孫思邈當年采藥時,從岩縫裏牽出的那縷山嵐。"您看這根形,"張道長遞過放大鏡,鏡片上的反光映出根須分岔處的"人"字紋,"真人說它"狀如牛之膝骨",卻不知這須根暗合十二經筋走向。"
    三年前在實驗室解剖牛膝的記憶突然湧來。那時他對著顯微鏡下的維管束驚歎,木質部與韌皮部的排列竟與《靈樞》裏的經別理論如出一轍。此刻指尖的須尖沾著的紅膠泥,正是焦作特有的"壚土",含著太行山麓的鈣鎂硒,恰如《唐本草》所言"得土之金氣,故能強骨"。他忽然明白,為何孫思邈在注"四肢拘攣"時,要特別注明"取河內者,去蘆酒浸"——原來道地藥材的秘密,藏在泥土的呼吸裏,藏在根須與岩層的對話中。
    瓷盤邊緣,牛膝須根無意中擺出的"巛"形,正是《周易》中"坤"卦的變體。葉承天會心一笑,想起《千金方》卷首"天有四時五行,人有四肢五髒"的天人觀。當他用銀針輕輕挑起某根須尖,露珠順著針尖滑落,在瓷盤上暈開的水痕,竟與《本草圖譜》裏標注的"牛膝導藥下行"箭頭完全重合——這不是巧合,是千年來采藥人用腳步、用目光、用指尖,在太行深穀裏走出的活體藥經。
    張道長不知何時捧來唐代陶製"藥仙壇",壇身上的模印貼花,正是牛膝伴生的艾草與忍冬。"當年真人用此壇泡牛膝酒,"老人的指腹摩挲著壇口的酒漬痕跡,"壇底刻著"足痿者飲之,百日能行",現在雖看不清了,可這土陶的透氣性,倒比玻璃罐更合"酒製行藥勢"的古法。"葉承天忽然想起自己在《中醫典籍外譯考》中讀到的,日本正倉院藏的唐代牛膝標本,正是用這種焦作紅膠泥封壇——原來醫道的種子,早就順著絲綢之路,在異國的土壤裏開出了相似的花。
    根須上的晨露漸漸蒸發,露出細密的絨毛,像老人手背的皺紋。葉承天忽然想起導師臨終前的話:"讀《千金方》要讀字縫裏的汗漬。"此刻他望著瓷盤裏的武陟牛膝,終於懂得:那些被典籍定格的植物,從來不是標本室裏的幹花,而是太行山上活著的文字——根須的每一道蜷曲,是孫思邈采藥時留下的腳印;斷麵的每一滴汁液,是千年風雨釀成的注解;就連沾著的紅膠泥,都是大地寫給醫者的情書。
    當青銅磬第三次響起,葉承天將牛膝輕輕放回瓷盤。根須在麻巾上投下的影子,不知何時與千頭柏的枝椏重疊,形成一個"壽"字的雛形。他忽然明白,為何古人要在祭儀中如此鄭重地陳列藥材——這不是簡單的供奉,而是讓每一味本草都成為代言人,替山川說出藥性,替歲月講出醫道,替千年前的藥王孫思邈,在瓷盤與典籍之間,在晨露與晨光之中,寫下永不褪色的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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