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參之星露織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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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星露織夢
    昆侖山巔的丹砂崖在寅時的星光裏舒展脈絡,絳雪立在雌株丹參旁,素手輕攏晨霧,將散落的赤露聚成晶瑩的珠串。她腕間纏繞著赤郎用海星骨磨成的鐲子,每當露珠墜入玉壺,鐲子便發出細碎的清響,如同他在耳畔低語。三百年過去,崖上的雌雄雙株已長成參天巨樹,根係穿透岩層,在地下織就一張橫跨萬裏的生命之網,每一條根須的顫動,都連著人間某顆跳動的心髒。
    “今日北境有雪。”赤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紅衣上繡著新收的藥紋,袖口沾著未幹的艾草汁,“牧民的羊群染了寒疫,心脈凍結如冰石。”絳雪轉身,看見他發間別著的丹參花上凝著霜晶,忽然想起昨夜夢見的場景:千裏草原被白雪覆蓋,垂死的小羊羔眼睛裏映著最後一顆星。
    玉壺中的赤露突然劇烈晃動,顆顆露珠貼在壺壁上,竟映出人間百態:江南水鄉,孩童捧著枯萎的丹參花哭泣;塞外邊城,士兵捂著心口倒在雪地裏;深山林間,采藥人失足跌落,懷中的藥簍散出半片丹參葉。絳雪指尖撫過壺身,露珠立刻平靜下來,卻在底部聚成一幅地圖,北境草原的位置正泛著刺目的青光。
    “是冰蠶作祟。”赤郎拾起一片飄落的丹參葉,葉片上爬滿蛛網狀的青紋,“三百年前被封印的寒毒,借著極寒天氣複蘇了。”他望向天際,北鬥七星的瑤光星正閃爍不定,星芒中隱約可見冰晶凝結的鎖鏈,“天樞宮的仙吏們怕是忘了,當年正是用丹參的赤露才鎮住那冰蠶的。”
    絳雪將玉壺係在腰間,茜紗衣袂掠過雄株丹參,樹幹立刻裂開一道縫隙,吐出用星光編織的藥囊:“記得當年在天牢,你用靈血喂我服下的就是這種藥。”赤郎輕笑,指尖拂過她脊背的舊傷,那裏已被丹參的絨毛覆蓋,觸感如新生的嫩葉:“那時隻想著,就算灰飛煙滅,也要讓你的靈體多撐一刻。”
    北境草原的黎明來得格外遲,鉛灰色的雲層壓得人喘不過氣。絳雪和赤郎踏雪而行,靴底碾碎的冰晶裏,竟凍著無數細小的藍色蟲蛹,正是冰蠶的幼體。前方的蒙古包裏傳來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如同寒風掠過枯葦。赤郎推開氈帳,暖意裹著濃重的藥味撲麵而來,一位老額吉正用銅勺攪動熬著薑湯的陶釜,火塘裏的牛糞火忽明忽暗,映得她臉上的皺紋如刀刻般深邃。
    “大夫,快救救我的孫子。”老額吉顫巍巍地拉住絳雪的手,掌心的老繭擦過她腕間的海星鐲子,“他的心口冷得像塊石頭,連阿媽都哭暈過去了。”絳雪低頭,看見氈帳角落的羊皮褥子上,躺著個五六歲的男孩,小臉凍得發紫,嘴唇上結著白霜。她解開男孩的衣襟,隻見心口處有個藍紫色的凍斑,形如展翅的蝴蝶,正隨著呼吸輕輕顫動。
    赤郎取出星光藥囊,囊口係著的紅繩上串著九十九顆丹參籽,每顆都刻著往生咒。他將藥囊放在男孩心口,輕聲念動咒語,藥囊立刻膨脹開來,化作漫天星鬥,每顆星都落下一滴赤露,在男孩皮膚上凝成細小的丹參幼苗。絳雪同時捏碎玉壺中的赤露珠,淡紅色的霧氣彌漫氈帳,所到之處,冰蠶幼體紛紛化作清水。
    “這是用我們的靈血培育的星露。”絳雪對老額吉解釋,指尖拂過男孩眉心,那裏浮現出丹參葉的淡影,“可暫時護住心脈,但要根治冰蠶,須得找到它們的母巢。”老額吉聽懂了,從氈帳角落取出一張鹿皮地圖,上麵用朱砂畫著草原深處的冰湖:“傳說湖底有座水晶宮,住著會唱歌的冰女,每逢大寒便出來擄走牧民的魂。”
    深夜的冰湖寂靜如死亡,湖麵結著三尺厚的冰,冰下隱約可見遊動的藍光,如同無數盞幽燈。絳雪站在冰麵上,茜紗衣被寒風吹成半透明,露出內襯的赤紅色裏衣,宛如冰層下燃燒的火焰。赤郎將丹參種子撒在冰縫裏,種子立刻長出藤蔓,如紅色的蛇般鑽入冰層,不多時,冰麵便綻開朵朵雪白的丹參花,每朵花蕊都吐出溫暖的霧氣。
    “小心,母巢在湖中心。”赤郎話音未落,冰麵突然裂開無數縫隙,無數冰蠶破土而出,蟲身晶瑩如琉璃,翅膀上的花紋竟與男孩心口的凍斑一模一樣。絳雪揮袖撒出赤露,露珠在空中化作紅色的蝴蝶,撲向冰蠶,卻在觸及蟲身的瞬間凍成冰晶。赤郎見狀,立刻咬破指尖,甩出一道血線,血線在空中結成漁網,兜住了幾隻冰蠶。
    “它們的身體裏有仙界的封印之力。”赤郎看著手中掙紮的冰蠶,發現蟲背上有細小的符文,“是天樞宮的禁術,看來有人不想讓我們根治寒疫。”絳雪皺眉,忽然想起三日前在丹砂崖看見的異象:原本清澈的赤露裏竟混著一絲黑氣,如同白璧微瑕。她抬頭望向星空,天樞星果然黯淡無光,被濃重的黑雲籠罩。
    就在此時,冰湖中心的冰層轟然炸裂,一個身著冰晶長裙的女子破水而出,她的頭發和裙擺都由冰棱構成,每走一步,湖麵上就結出一朵六角形的冰花。“你們這些草木精靈,總愛壞我的好事。”冰女開口,聲音如同冰川崩塌,“三百年前若不是那丹參赤露,我早已修成正果,何須困在這苦寒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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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絳雪這才看清,冰女的胸口嵌著一塊丹參赤露凝成的冰晶,那正是當年封印冰蠶的關鍵。冰晶周圍爬滿了黑色的脈絡,如同被汙染的血脈。“你被寒毒反噬了。”赤郎指著冰女的手臂,那裏的皮膚正逐漸變成冰晶,裂紋中滲出黑色的膿水,“讓我們幫你取出赤露,否則你終將化作冰塵。”
    冰女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掙紮,卻很快被恨意取代:“幫我?你們當年封印我的時候,可曾想過我的痛苦?”她抬手一揮,無數冰錐從湖麵升起,直取兩人麵門。絳雪和赤郎迅速分開,赤郎化作一道紅光繞到冰女身後,丹參藤蔓從冰女腳下鑽出,纏住她的腳踝。絳雪則趁機飛到冰女頭頂,玉壺中的赤露如瀑布般落下,澆在冰女胸口的冰晶上。
    冰晶在赤露的衝刷下漸漸融化,露出裏麵蜷縮的冰蠶母蟲。那蟲子有嬰兒般大小,渾身布滿晶瑩的繭,繭上刻著古老的仙文。絳雪認出那是天樞宮的鎮靈咒,顯然有人故意將冰蠶母蟲封印在赤露中,借北境的極寒之氣孵化,以此來試探她和赤郎的底線。
    “看清楚了!”赤郎抓住冰女的手腕,將她的手按在母蟲的繭上,“這不是普通的封印,是噬靈咒,你的精魄正在被它吞噬!”冰女驚呼,這才發現自己的力量正順著指尖流入繭中,母蟲的身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絳雪趁機取出星光藥囊,將囊中的星露灑在繭上,星露與赤露交融,竟在繭表麵織出一張光網,將噬靈咒的黑氣逼出。
    當最後一絲黑氣消散時,冰女已癱坐在冰麵上,她胸口的冰晶化作了透明的丹參赤露,裏麵不再有冰蠶,而是映著一片翠綠的草原,有羊群在吃草,孩童在奔跑。“原來......這才是赤露本該有的模樣。”她伸手觸碰赤露,指尖立刻覆上一層溫暖的光暈,“三百年了,我一直以為是你們害了我,卻不知是有人借刀殺人。”
    絳雪將赤露還給冰女,赤露一接觸她的掌心,便化作萬千光點,飛向草原的各個角落,所到之處,冰雪消融,露出鮮嫩的牧草。冰女看著這一切,眼中的恨意漸漸化作淚水,那淚水落在冰麵上,竟開出了紫色的野花,那是草原上久違的春天的信號。
    “去人間看看吧。”赤郎遞給冰女一束丹參花,花束中夾雜著幾縷星光,“草木也好,仙人也罷,終究都要學會與自己的執念和解。”冰女點頭,身影漸漸化作清風,帶走了最後一絲寒氣。此時,東方的天際泛起了魚肚白,草原上的牧民們走出氈帳,驚訝地發現雪已經停了,遠處的山坡上,丹參花正在晨光中盛開,雪白的花瓣上掛著露珠,宛如撒落人間的星星。
    回到丹砂崖時,天樞星的黑雲已經散去,星光重新變得清澈。絳雪和赤郎並肩坐在雌雄雙株下,看人間的脈絡在根係間閃爍,如同流動的銀河。赤郎摘下一片丹參葉,葉麵上映著冰女在草原上歡笑的模樣,她正用指尖點化凍僵的蝴蝶,讓它們重新振翅高飛。
    “你說,天道為何總容不得慈悲?”絳雪輕聲問道,指尖撫過雄株丹參的樹皮,那裏有一道深深的傷痕,是三百年前為救她而留下的。赤郎輕笑,將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那裏的丹參胎記正隨著呼吸輕輕起伏:“因為慈悲本就是逆天而行的勇氣,就像丹參在冰天雪地裏開花,看似不合時宜,卻總能在絕境中種下希望。”
    是夜,丹砂崖下起了流星雨,每一顆流星都化作丹參的種子,墜向人間的各個角落。在北境草原,種子落地即長成參天的丹參樹,樹冠如傘,為牧民們遮擋風雪;在江南水鄉,種子開出粉色的丹參花,花香引來了絕跡多年的蜂鳥;在塞外邊城,種子的根係穿透城牆,為士兵們送去 ing的露水。
    而在天樞宮,一位仙吏看著手中染黑的玉簡,悄悄將它投入煉丹爐。玉簡上“噬靈咒”三個字在火焰中扭曲變形,最終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夜空中。與此同時,絳雪胸前的丹參胎記突然發出柔和的光芒,她知道,又一個被執念蒙蔽的靈魂,在丹參的赤露中看見了自己最初的模樣。
    晨霧再次漫上丹砂崖,絳雪和赤郎的身影漸漸融入丹參的枝葉間。遠處,人間的第一聲雞鳴傳來,驚起了崖頂的露珠。那些露珠跌落在地,碎成無數片小小的鏡子,每一片鏡子裏,都映著凡人熟睡的臉龐,安寧而祥和,如同被守護的夢。
    這一晚,所有夢見丹參花的人,都在清晨發現枕邊有一顆晶瑩的露珠。他們不知道,那是絳雪和赤郎用星光織就的夢,裏麵藏著最溫柔的祝福:願人間沒有病痛,願每一顆心,都能在慈悲的露水中,綻放出最真實的自己。
    而在更高的天際,元始天尊望著這一切,輕輕頷首。他袖中的太極圖上,代表草木的青色與代表凡人的赤色終於不再涇渭分明,而是交織成了一片流動的虹光,那是天地間最珍貴的顏色,名曰“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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