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第三章
    岩髓沁芳
    卻說幽冥霧穀之危化解後，懷川大地重歸寧靜。然而，地黃仙子在采藥時偶然發現，藥田邊緣的地黃植株生長日漸萎靡，葉片泛黃蜷曲，根莖綿軟失卻往日瑩潤。她俯身細察，見土壤深處滲出絲絲縷縷的灰氣，恰似霧魘殘留的怨念在地下悄然蔓延。
    這日深夜，仙子立於藥田中央，忽見太行山脈深處的岩壁間透出一縷赤金色微光。那光芒如絲線般牽引，在夜空中勾勒出蜿蜒軌跡，直指南麵斷崖。她心中一動，踏著月光循光而去，行至崖底，但見峭壁上垂落無數鍾乳石，在黯淡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青白色，而那道金光，正從岩壁深處的裂隙中幽幽溢出。
    仙子伸手觸碰岩壁，指尖傳來滾燙灼痛，裂隙中驟然噴出滾燙白霧。霧氣散盡後，岩壁轟然裂開一道丈許寬的缺口，露出內部赤紅如血的岩層。岩層間流淌著琥珀色的粘稠液體，如同大地沸騰的血脈，空氣中彌漫著混雜著硫磺氣息的異香。
    “這是……地心岩髓？”仙子神色微變。古籍曾載，岩髓乃大地精魄所化，蘊含著開天辟地時的熾熱之力，若能善加利用，可重塑萬物生機。然而其性暴烈，稍有不慎便會焚盡周遭草木。她正思忖間，岩髓突然劇烈翻湧，化作人形：赤發紅瞳，周身纏繞著跳動的火苗，額間嵌著一枚菱形的琥珀晶石。
    “何人擾我清修？”岩髓化身聲如洪鍾，震得崖壁簌簌落石，“數百年前霧魘肆虐，我為守護地脈強行閉關於此，如今竟有生靈敢闖禁地！”
    地黃仙子忙斂衽行禮：“前輩息怒！小仙乃懷川地黃守護者，因藥田遭邪祟侵蝕，特尋機緣救渡生靈。今見此地異象，知與前輩有緣，還望前輩施以援手。”言罷，將藥田異變娓娓道來。
    岩髓化身目光如炬，穿透崖壁望向藥田方向，良久方道：“霧魘怨念滲入地脈，尋常之法難以根除。不過……”他指尖挑起一縷岩髓，琥珀色液體在月光下凝成晶瑩珠粒，“我這地心岩髓雖可祛邪，卻需以至柔之物調和，否則藥田反會被焚為齏粉。”
    正說話間，崖頂忽有清泉滴落，正巧墜入岩髓珠粒。刹那間，水火相撞激起漫天水霧，珠粒竟化作一株半透明的幼苗——莖稈瑩潤如琉璃，葉片流轉著水火交融的光暈。岩髓化身見狀微微頷首：“山泉水柔，岩髓火烈，二者相濟竟生新靈。你將此靈苗栽入藥田，再取岩髓三滴，以月光為引調和七日，或可化解危機。”
    仙子大喜過望，剛要謝過，忽聞崖外傳來山崩地裂之聲。狂風裹挾著砂礫席卷而來，一株百丈高的枯木破土而出。樹幹布滿猙獰的人臉，樹皮皸裂處滲出黑色黏液，枝椏如枯骨般直指天際。
    “是邪木魈！”岩髓化身麵色凝重，“定是霧魘殘餘怨念附在古木之上，妄圖借岩髓之力重生！”話音未落，邪木魈已揮舞枝幹砸向崖壁，岩壁轟然崩塌，滾燙岩髓傾瀉而出。
    地黃仙子見狀，急喚藥田中的地黃靈力。萬千地黃根莖破土衝天，化作柔韌藤蔓纏住邪木魈的枝幹。玄霜靈狐亦聞聲趕來，九條尾巴卷起漫天霜雪，試圖凍結邪木魈滲出的黏液。然而邪木魈身上的人麵突然齊聲慘嚎，聲波震得藤蔓寸寸斷裂，霜雪瞬間化作齏粉。
    岩髓化身怒喝一聲，周身燃起赤金色火焰：“地脈不容褻瀆！”他縱身躍向邪木魈，指尖岩髓凝成利劍，直刺樹幹中央最大的人麵。人麵張開血盆大口，噴出腐蝕萬物的黑霧，火焰與黑霧相撞，爆發出震天巨響。
    地黃仙子抓住時機，指揮靈苗紮根藥田。靈苗落地瞬間，根係如活物般鑽入土壤，將深處的灰氣盡數吸納。她取出玉瓶，接下三滴岩髓，又引月華傾注其中。玉瓶中的岩髓在月光浸潤下，漸漸褪去暴烈的赤紅，轉為柔和的琥珀金。
    邪木魈見勢不妙，竟將枝幹插入岩髓池，瘋狂汲取地心之力。它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樹皮裂開處生出無數細小藤蔓，朝著藥田方向瘋狂生長。玄霜靈狐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凝霜珠化作巨大冰牢困住邪木魈，卻被藤蔓刺穿冰壁，反將她纏住。
    “仙子，快將調和後的岩髓灌入地脈！”岩髓化身周身火焰黯淡，顯然已至強弩之末。地黃仙子不再猶豫，將玉瓶傾倒，琥珀金的岩髓如溪流般滲入靈苗根係。靈苗瞬間綻放，萬千花瓣化作火雨，澆在邪木魈身上。
    邪木魈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身上的人麵開始扭曲消融。藤蔓在火雨中蜷縮成灰，枝幹也寸寸崩解。岩髓化身趁機凝聚最後的力量，一道赤金色光柱從天而降，將邪木魈徹底焚為灰燼。
    危機解除後，岩髓化身身形變得虛淡：“我守護地脈已久，此番耗盡本源，需再度沉睡。這岩髓池便留與你護持藥田，但切記——”他指尖點向仙子眉心，一道滾燙的記憶湧入她腦海，“每百年方可取用一滴，否則地脈失衡，禍及蒼生。”
    說罷，岩髓化身化作流光沒入岩層。藥田中的靈苗吸收了岩髓之力，長成一株半人高的奇樹：樹幹內可見岩髓緩緩流動，樹冠如傘撐開，葉片落下時化作金色光點，滲入土壤。自那以後，懷地黃根莖中多了一縷熾熱的岩髓氣息，不僅能祛邪愈病，更可在寒冬臘月裏綻放如春。
    而每當夜幕降臨，太行山脈深處的岩壁間，總會透出溫暖的琥珀色光芒。懷川百姓說，那是岩髓之靈在默默守護著這片土地，與地黃仙子、玄霜靈狐一同，續寫著千年不絕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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