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玄冬鎖地：蚯蚓結的預兆
    冬至前七日，洛水河畔的老槐樹突然綻開白花，花瓣落地即化為冰晶。晨起浣衣的婦人驚見溪水中浮著僵死的蚯蚓，蟲身竟結成九連環狀，在冰麵映出北鬥七星的倒影。七歲孩童蹲在岸邊數環，忽覺指尖刺痛，抬眼望去，每隻蚯蚓的環節間都滲出暗紅汁液，在冰上畫出細小的“井”字——此乃《地鏡經》中“地脈壅塞”的凶兆。
    消息傳到陽城，掌管時序的句芒神正與太昊氏對弈。他見棋盤上的黑子突然凝結成冰，驚得推枰而起：“《顓頊曆》有載：‘冬至蚯蚓結，土德乘侮於水。’此必是北方水神之亂！”踏雲至太初殿，隻見四象沙漏中的陰極之沙逆流而上，本該下沉的黑色沙粒聚成冰龍形態，正啃噬著代表陽氣的赤沙。
    “玄武七宿偏移三度，”句芒神指尖拂過渾天儀，十二根銅柱同時鳴響，“寒蟬氏乃玄冥座下鬼車之裔，擅以陰寒蝕骨術盜天地玄律。他盜走‘凝陰玉壺’時，必觸發了‘冬至鎖陽’的上古禁陣。”說罷，他望向祭壇方向，龜甲裂痕竟與三百年前“十日並出”時的紋路分毫不差，而裂紋中央，赫然嵌著半粒決明子。
    句芒神取出梧桐木匣，匣中陰陽魚符突然發燙。這魚符乃伏羲氏以河圖洛書為骨、女媧補天石為肉所製，魚眼處的決明子忽明忽暗——金芒代表神農火德，黑光象征伏羲水精，此刻竟呈勢均力敵之態。“此劫非決明子不能解，”句芒神喃喃自語，“但需有人敢入北極冰淵，取那禁忌之火。”
    二、向父夜省：百草廬中的星象
    子時三刻，百草仙官向父的琉璃盞突然爆起青焰，燈油竟凝成冰晶。他推開雕滿本草圖的木門，見東方蒼龍七宿的角宿黯淡如墨，而牽牛星旁的白星已化作骷髏形狀，正緩緩向心宿移動。“熒惑守心，土德失位，”向父轉身望向藥圃，千畝決明子在月光下泛著金屬光澤，葉片摩擦聲如十萬寒螿齊鳴。
    藥廬內，神農氏親繪的《本草天工圖》突然無風自動，圖中決明子條目竟滲出朱砂血珠。向父 knet於沉香木龕前，取出伏羲所授的八卦測候儀——此儀以先天八卦為基，中央嵌著女媧煉石剩餘的五彩石。銅盤轉動時，五彩石突然映出寒蟬氏的虛影：他正立於玄武宮闕之上，玉壺傾斜處，地脈如蛛網般裂開黑縫。
    “東北方，艮位，”向父撚動串珠，每顆珠子都是曆代仙官采集的百草精魄，“艮為山，為止，寒蟬氏欲以陰寒止陽於地中。”忽聞簷角銅鈴大震，一片冰晶破窗而入，在青磚上拚出句芒神的身影：“向公，洛水第三重泉眼已凍成玄冰，陽火若絕，來年清明將無寸芽破土。”
    向父撫掌而起，袖中決明子簌簌作響，竟在月光下排成“坎離既濟”之卦。他望向藥廬後圃，三百年前神農親手所植的“決明王”正搖動枝幹，拋下三枚莢果——每枚莢果內竟有九顆種子，比尋常決明多出三顆，此乃“三九天救”的吉兆。“看來天命在茲，”向父長歎，“明日便赴北極冰淵，取扶餘神燼。”
    三、冰淵尋燼：扶餘神樹的殘輝
    破曉時分，向父背著刻滿《神農本草經》的藥簍，踏入北極冰淵。千年玄冰下，扶桑神樹的殘根如黑色巨蟒盤臥，焦黑的枝幹上凝結著扶餘神燼——那是十日並出時，金烏墜羽與扶桑木心交融的結晶，遇陽則燃，遇陰則凝。守淵的冰麒麟踏雪而來，九片尾翎如鋒利冰片，每片都刻著“寒”字古篆。
    “三千年了，凡胎怎敢踏足此地？”冰麒麟開口，齒間噴出冰霧，“神燼乃太陽之毒，凡人觸之即化。”向父不答，取出神農所賜的赤鬆子火鼠裘——此裘以火鼠毛織就，曾隨赤鬆子入火山而不焚。披裘上前，指尖剛觸及神燼，便見無數金烏虛影從碎屑中飛出，在空中排成“離”卦。
    冰淵深處突然傳來龍吟，寒螭甩動鎖鏈，龍息所過之處，向父的火鼠裘竟結出霜花。這寒螭本是顓頊氏馴化的水獸，因貪食陰精被神農封印於此。“助你破陣可，”寒螭睜著血紅雙目，“但需以決明子解我腹中之寒。”向父擲出七顆種子，種子落地即長成巨樹，樹冠如傘撐開，遮住寒螭頭頂的陰雲。
    神燼入簍時，冰淵突然震動，玄冰裂縫中滲出黑色汁液——正是凝陰玉壺的癸水之精。向父急撒決明子，種子遇水竟化作金橋，直通冰淵之上。回望時，寒螭已臥在決明樹蔭下，鱗片間長出嫩黃新芽，而扶餘神燼在簍中輕鳴，與決明子共振出“水火既濟”之音。
    四、陰陽露凝：子午花的秘辛
    申時正，向父返回百草廬，見藥圃中決明子的葉片上凝著露珠，在陽光下呈現半金半銀之色。這正是傳說中的陰陽露，隻在冬至前後子午二時，於陰陽交泰之地凝結。他取出羊脂玉瓶，瓶口剛靠近葉片，露珠竟自動躍入瓶中，如活物般在瓶底旋轉。
    忽聞身後傳來銀鈴般的笑聲，一個身著青衫的童子從決明花叢中走出——正是五百年前因嚐斷腸草坐化的藥童山君。“向公可知，此露為何形如太極？”山君伸手接住一枚露珠，露珠竟在掌心分成兩半，“陽露圓如珠，陰露尖似錐，今二露相合，是混沌未分之時才有的‘太極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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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父點頭，以玉杵搗磨神燼與露珠，碗中漸漸浮現出神農嚐草的幻影。當杵尖觸及碗底時，竟發出金屬交鳴之聲，碗中光影化作陰陽魚，魚眼處分別是決明子與神燼的虛影。山君突然指著天際：“看！玉壺現形了！”但見北方天空中，冰晶玉壺如巨鯨遨遊，壺嘴正對著洛水方向。
    此時，一隻黃雀口銜冰晶墜落，冰晶在地上碎成“冰鱗獸陷玄淵，玉壺倒懸注北溟”十字。向父撫掌：“原來寒蟬氏躲在幕後，借冰鱗獸之手行逆！”他將藥汁倒入青銅藥鼎，鼎身突然浮現出七十二種本草紋路，而決明子粉末如星子般聚成“斬陰”二字——此乃當年神農鎮伏瘟神的符篆。
    五、祭壇布鬥：七星燈的玄機
    戌時三刻，洛水祭壇已設下北鬥七星陣。向父頭戴綴有決明子花的星冠，身著繡有二十八宿的法衣，以陳年決明子鋪成鬥柄形狀，每顆種子下都壓著寫有《黃庭經》片段的黃紙。句芒神手持青旄站在“天樞”位，突然皺眉：“天璿星位靈氣紊亂，必是寒蟬氏在作祟！”
    向父點燃七盞琉璃燈，燈油以決明子油混合扶餘神燼調成，燈芯竟是用山君的一縷魂絲所製。當燈火燃起時，祭壇地麵浮現出巨大的決明子圖騰，藤蔓順著洛水蔓延，所過之處冰棱盡皆崩解，露出底下泛青的“地脈筋”。“開陽宮，動！”向父擲出刻有“破”字的決明子，對應星位的燈籠突然爆起三丈高的火焰。
    冰鱗獸馱著玉壺踏碎雲階而來，這獸生有九目，每隻眼都嵌著寒蟬氏的咒印，口中噴出的不是涎水，而是凝結的陰魂。向父不慌不忙，取出百草令——令上“決明”二字突然凸起，化作兩把金戟。萬千決明子藤蔓應聲化作金甲力士，金戟所指之處，冰鱗獸的鱗片如瓦片般剝落，露出底下跳動的陰火。
    “陰不勝陽，天之道也！”向父朗喝，將最後一枚刻有“衡”字的決明子投向玉壺。但見玉壺劇烈震動，壺蓋迸飛，寒蟬氏的虛影從中竄出，竟化作九隻鬼車鳥，每隻鳥都銜著“冬至鎖陽”的符篆。句芒神揮起青旄，青鸞虛影從旄頭飛出，與鬼車鳥戰作一團。
    六、玉壺傾轉：陰陽魚的重生
    子時整，向父抓住時機，將最後一滴陰陽露滴入藥鼎。鼎中突然炸開金花，萬千決明子化作金蝶，每隻金蝶的翅膀上都刻著“解”字古篆。金蝶撲向虛空中的玉壺，翅膀振動聲竟合於黃鍾大呂之律，玉壺上的冰紋如蛛網般裂開，黑色的癸水之精傾瀉而出，卻被金蝶托住，在空中凝成直徑百丈的陰陽魚。
    “陰歸北，陽歸南，各司其位！”向父揮袖，陰陽魚的黑魚眼竟變成決明子形狀，而白魚眼則化作扶餘神燼的赤芒。冰鱗獸趁機撞向玉壺，向父拋出百草令，將玉壺釘在祭壇中央。壺中殘留的陰精與鼎中的陽液相融，地麵突然裂開，湧出一眼清泉——泉水中倒映著太初殿的沙漏，黑沙與赤沙終於開始正常流轉。
    句芒神以木杖點地，喝道：“蚯蚓，歸位！”凍土中傳來簌簌聲響，萬千蚯蚓破土而出，首尾相銜遊入清泉。這些蚯蚓原本通體灰褐，此刻卻長出金黃環紋，每環都對應著十二時辰。它們在泉中繞成圓環，與天空中的陰陽魚同步旋轉，洛水之畔的冰棱開始融化，露出底下泛青的草根，草根上竟頂著決明子的嫩芽。
    最奇的是，冰鱗獸褪去的鱗片落在泉中，竟化作一隻隻小金龜，金龜背負決明子幼苗，朝著北方緩緩爬行——那是前往玄冥宮，歸還多餘的陰精。
    七、歲時新章：還晴方的流傳
    冬至日正午，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落在祭壇的決明子圖騰上。向父取來新製的還晴方——以七味藥材合煉，決明子為主藥，輔以扶餘神燼、陰陽露、冰鱗獸鱗粉，最後以山君的魂絲為引。他將藥粉分裝入繡有太極圖的錦囊，分發給百姓：“此藥需以冬至正午的陽光曬足三個時辰，再以洛水煮沸，可治寒凝血滯之症。”
    百姓們服下湯藥，頓覺腹中升起暖意，望向洛水時，竟見冰麵下有金鱗遊動，似是決明子化魚而去。有眼尖的孩童指著祭壇方向：“看！決明王開花了！”眾人望去，那株三百年的決明王竟開出七色花，每片花瓣上都流轉著不同的光芒——紅為火，青為木，黃為土，白為金，黑為水，還有兩色交織，竟是陰陽未分的混沌色。
    黃昏時分，冰鱗獸馱著修複的玉壺返回北方，蹄印所過之處，決明子幼苗破土而出，葉片上凝結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芒。向父在藥圃中立下石碣，碣文曰：“冬至鎖陽，決明破霜；陰陽既濟，百草複昌。”石碣落成時，竟有群鳥銜來決明子，在碣頂堆成小塔，塔頂開出的花四季不敗，成為洛水河畔的奇觀。
    自此，每年冬至，百姓皆以決明子煮茶，觀其在沸水中旋轉如太極，謂之“飲下陰陽調衡露”。更有醫者根據向父的藥方，製成“還晴丸”，專治眼疾與心腹寒症，藥引處必注明：“需用冬至蚯蚓結時所采決明子，方顯神效。”而那蚯蚓結成的圓環，化作田間的石徑，每逢子夜，仍可見向父與句芒神在此論道的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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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語
    冬至一陽生，非陽之至盛，乃陰之讓賢也。向父以決明子為針，引扶餘神燼為線，縫補天地裂隙，恰如《淮南子》雲：“天傾西北，地不滿東南，聖人斷鼇足以立四極。”此草雖微，卻能定陰陽之秤、調五行之銖，可見大道藏於芥子，神機隱於草萊。今蚯蚓結環，實為天地交泰之始；他年決明化蝶，必成眾生還晴之緣。
    讚詩
    《冬至調衡歌》
    玄冬鎖地地龍僵，陰火倒懸百草傷。
    向父夜尋扶餘燼，決明晨凝陰陽光。
    七星燈照冰鱗獸，五德方通玉壺鄉。
    試看洛水環環處，盡是神農調鼎香。
    下回預告·驚蜇螻蟈鳴·青帝護苗劫
    且說向父化解冬至危機後，決明子因沾陰陽二氣，根脈竟透地三尺，直達洛水龍穴。不料酒圃突遭蝕心蟲之亂，此蟲生自混沌初開時的腐壤，專食百草精魄，所過之處莖空如管，葉枯似紙。
    驚蜇前三日，句芒神忽感東方青木之氣銳減，急赴百草廬見向父，卻見藥圃中萬千決明子皆垂首萎頓，唯有中央一株亭亭玉立，頂生九色花，花間竟棲著失蹤千年的護苗仙雀。仙雀口吐人言：“蝕心蟲乃顓頊氏舊部，欲毀神農藥脈，唯有以決明子芯血為引，煉就青帝護生幡，方能破此劫。”
    向父撫須歎道：“決明子三年一熟，芯血乃其本命精元，取之則草魂散佚，日後再難成藥。”正躊躇間，護苗仙雀振翅飛起，竟啄開自己胸膛，以精血澆灌決明花叢。刹那間，花海中騰起青霞，化作“五氣朝元”之象。向父知天命難違，隻得取來神農所授的百草煆金鼎，準備以仙雀精血與決明子共煉神幡。
    欲知護生幡能否煉成？蝕心蟲又藏著何種玄機？且看下回《驚蜇螻蟈鳴·青帝護苗劫》，且看那：“金爐煆盡千年腐，玉幡招回萬裏春。決明子化青鸞翼，敢教魔蟲拜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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