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人掛斷了通訊，將聽筒放回原位。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價值不菲的西裝，對著同桌的人歉意地笑了笑，隨後轉身離開了咖啡廳。
    梁文浩的眉頭卻皺了起來，壓低聲音，對走在前麵的趙淑芬說：“趙總，剛才那個人，我好像在財經雜誌上見過，是李嘉海身邊的一個助理，叫什麽文森。”
    “嗯。”趙淑芬應了一聲，領著趙小麗，跟著酒店侍者的引導，走向電梯廳。
    趙小麗的心剛剛才被母親的“降維打擊”理論武裝起來，此刻聽到敵人的名字，還是不受控製地緊了一下。她下意識地挽住了母親的胳膊，手心有些潮濕。
    電梯門無聲地滑開，裏麵鋪著柔軟的暗紅色地毯。一行人走進去，光亮的金屬壁麵倒映出幾人模糊的身影。
    趙淑芬能感覺到小女兒的緊張，她沒有說話，隻是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趙小麗挽著自己的手背。
    是啊，怕什麽呢？媽就在身邊。
    電梯抵達指定樓層，侍者領著她們來到套房門口，用鑰匙卡打開了房門。
    “趙總，趙小姐，這裏就是你們的房間。有任何需要，請隨時撥打內線電話。”侍者鞠了一躬，便安靜地退下了。
    趙小麗走進房間，整個人都怔住了。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維多利亞港壯麗的海景。遠處，港島的摩天大樓鱗次櫛比，海麵上，天星小輪和各式船隻來來往往，留下一道道白色的航跡。房間內部的裝潢是典雅的歐式風格，柔軟的羊毛地毯，精致的水晶吊燈，還有散發著淡淡木香的古董家具，每一處細節都透著低調的奢華。
    “媽……這也太……”趙小麗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她從小到大，住過漏風的平房，住過單位分的筒子樓，後來家裏富裕了，也住上了紅星市最好的小洋樓。可眼前的一切，還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這不僅僅是錢的問題，更是一種格調和底蘊的展現。
    趙淑芬卻很平靜，她走到窗邊，看了一會兒外麵的景色，然後轉身檢查了一下房間的設施。她打開衣櫃，看了看空間，又走到浴室，試了試水溫。她的動作不緊不慢，像是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小梁，你也去休息吧。讓安保人員輪流守著，別太累了。”趙淑芬對跟進來的梁文浩說。
    “好的，趙總。”梁文浩點點頭，“我就在隔壁，有事您叫我。”
    梁文浩離開後，房間裏隻剩下母女二人。
    趙小麗還沉浸在海景套房帶來的震撼中，她跑到窗邊，興奮地說：“媽，您快看，從這裏看夜景一定特別漂亮！”
    趙淑芬走到沙發旁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喝著。“景色再好，也是別人的。看夠了，就過來坐下，想想我們自己的事。”
    趙小麗的興奮勁兒被母親一句話拉回了現實。她吐了吐舌頭，乖乖地走到母親對麵的沙發上坐好，身體坐得筆直，像個等待老師訓話的小學生。
    “李嘉海的動作比我想象的要快。”趙淑fen放下水杯，開口說道，“我們前腳落地，他後腳就知道了。這說明，從我們決定來港城的那一刻起，可能就已經在他的監視之下了。”
    這話讓房間裏奢華溫馨的氣氛瞬間多了一絲凝重。
    趙小麗的心又提了起來：“那……那我們怎麽辦？他會不會對我們不利？”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趙淑芬的語氣依舊平淡，“他現在隻是看著，說明他也在掂量我們。他想知道，我們是過江的猛龍，還是送上門的肥羊。”
    就在這時，房間床頭櫃上的電話機，發出了“叮鈴鈴”的清脆響聲。
    趙淑芬卻連姿勢都沒變，她不緊不慢地對趙小麗說：“去，接起來。”
    “我……我接？”趙小麗有些猶豫。
    “去吧。記住，你現在是‘東方雅集’的趙總，不是紅星市趙家的小姑娘。拿出你的氣勢來。”
    母親的話給了趙小麗勇氣。她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走到床邊，拿起了聽筒。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喂，你好。”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彬彬有禮的男聲，說的是一口帶著些許口音的普通話：“請問，是來自內地的趙淑芬女士和趙小麗女士嗎？”
    “我是趙小麗，請問你是哪位？”
    “趙小姐，你好。我是李氏集團總裁辦公室的文森。我們老板李嘉海先生，聽聞二位貴客蒞臨港城，特地囑咐我，在明晚於福臨門設宴，為二位接風洗塵，不知二位是否賞光？”
    來了！
    鴻門宴的請柬，就這麽直接送上門了。
    趙小麗握著聽筒的手心又開始冒汗。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拒絕，還是答應？拒絕了，會不會顯得我們怕了？答應了，那不是正中對方下懷，主動走進人家的地盤嗎？
    她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母親。
    趙淑芬對她做了一個口型：開免提。
    趙小麗連忙按下了免提鍵，那個叫文森的男聲，清晰地回響在房間裏。
    “趙小姐？您還在聽嗎？”
    趙小麗清了清嗓子，努力模仿著母親那種不緊不慢的語調：“文森先生，多謝李先生的美意。隻是我們母女二人初到港城，旅途勞頓，需要一些時間休整。而且，我們這次來，主要是為了考察市場，行程安排得比較滿。”
    這是一個委婉的拒絕。
    電話那頭的文森輕笑了一聲，語氣依舊客氣：“趙小姐，李先生說了，生意上的事可以慢慢談，但朋友一定要先交。這次的晚宴，除了我們老板，還有幾位港城商界的前輩也會出席。李先生也是想借這個機會，把二位介紹給大家，這對‘東方雅集’未來在港城的發展，想必也是大有裨益的。”
    言下之意，你們來，就給你們引薦人脈，打開局麵。你們不來，那就是不給我們麵子，以後在港城商界，恐怕寸步難行。
    趙小麗的後背已經滲出了一層冷汗，她感覺自己快要招架不住了。
    就在這時，趙淑芬衝她擺了擺手，示意把電話給自己。
    趙淑芬接過聽筒，並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先慢條斯理地端起茶幾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電話兩頭，陷入了一種短暫的沉默。
    這種沉默，讓電話那頭的文森都感到了一絲壓力。
    “你好，文森先生，我是趙淑芬。”趙淑芬終於開口了，她的聲音蒼老，平緩，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李先生的好意，我們心領了。”
    “那您的意思是……”
    “意思是，心意我們領了，但飯就不吃了。”趙淑芬的回答幹脆利落，不留任何餘地，“我們是來做生意的，不是來交朋友的。生意做好了，朋友自然就有了。生意做不好，吃再多飯，也成不了朋友。”
    她頓了頓，不等對方反應，繼續說道：“另外，也請你轉告李先生。我們‘東方雅集’的東西，是給懂得欣賞它的人準備的。福臨門的飯菜雖然名貴，但煙火氣太重，會擾了茶香，我們吃不慣。”
    說完，趙淑芬不等對方再講一句話，直接“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