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沅的心猛地揪了起來。雖然日後的魏長離確實有些可惡，但是他此時隻是個七八歲的孩子。
    葉沅想衝過去捂住他的耳朵，可是她根本無能為力。
    這個幻境裏，隻有涉及到魏長離的執念，她才有插手的能力，而顯然，無論是魏長離得不到父母的愛或者是他發現了自己的真實身世都不是造成這個幻境的執念。
    屋內的對話還在繼續，但魏長離已經聽不下去了。
    他緩緩鬆開手，轉身朝外走去，腳步踉蹌，仿佛隨時會跌倒。
    葉沅跟在他身後，看見他的肩膀微微顫抖，卻始終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魏長離來在河邊，夜風拂過他的臉頰，帶著河水的濕冷，倏地，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凶狠，撿起腳邊的石頭狠狠砸向河麵，“不是最好，誰稀罕你們當我的父母！”
    葉沅跟在魏長離身後，看到魏長離抹了把臉，跑回家把養父母養在院子裏的雞宰了吃了……然後收拾幾件破衣服，裝上幾個紅薯，收拾好包裹似乎準備出去流浪。
    葉沅：“……”
    魏長離收拾好了心情，葉沅也收拾好了心情，繼續跟在他身後。
    魏長離沿著河邊走，很快天就亮了，就在這時，一陣微弱的哭聲從河間的礁石上傳來。
    那聲音斷斷續續，像是嬰兒的啼哭，魏長離抬起頭，眼中的情緒有片刻凝滯，臉上閃過幾絲茫然。
    他的目光穿過朦朧的夜色，落在河中央那塊突出的礁石上，忽然撿起石頭砸向礁石上的繈褓。
    “哇哇哇——”繈褓裏的孩子哭得更大聲了。
    葉沅注意著魏長離的動作，心中忽然湧起詭異的熟悉感，她順著魏長離的目光望去，看見礁石上裹在繈褓裏的身影，腦海中閃過一些零碎的畫麵——冰冷的河水，刺骨的寒風，還有那塊堅硬的礁石。
    葉沅驀然愣在原地，腦袋像是被棒槌敲了下，恍然大悟……這不是她當初風餐露宿的那條河嗎？
    河的這邊，是魏長離生長的村莊，河的另一邊，是當初收養她的瞎眼農婦生活的地方。
    農婦收養她之前，曾經有個調皮搗蛋的小男孩用石頭砸過她！葉沅反應過來，真想一巴掌扇在魏長離腦袋上，這家夥無論是小時候還是長大了都一樣討厭！
    這個時候，又有幾段記憶浮現在腦海裏……
    路過河間礁石的人有很多，但是沒有人願意收養她。
    葉沅不知道什麽時候睡過去，再次睜開眼睛時，依舊孤零零躺在礁石上，眼前已經是夜明星稀的黑夜。
    夜裏的風很冷，肚子咕咕叫，但是她隻能在礁石上幹巴巴等著，什麽都做不了，就在葉沅以為自己要餓死或者凍死在礁石上時，眼前突然出現一張灰撲撲的小臉，是白天用石頭砸過葉沅的小男孩。
    此時一直跟著魏長離的葉沅，才知道魏長離本來已經離開這座村莊了，卻半路突然折返回來，在河邊烤起了紅薯，她才想起來小男孩當初回來過。
    魏長離隨意從河岸摘了兩根草，掰斷草根，用草根戳著喂進嬰兒的嘴裏，吃完紅薯，嬰兒衝魏長離甜甜地笑起來，傻笑著衝男孩伸手，可是魏長離卻直接轉身離開……
    葉沅愣住原地，看了眼魏長離的背影，又回頭指著嬰兒的鼻子，“看你那不值錢的樣子……”
    葉沅朝著魏長離的背影追去，魏長離沉默地往回走，眉頭皺得很深……妹妹眼睛亮晶晶的，嘴角還掛著甜甜的笑容，仿佛對他充滿了信任。
    可是他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能力撫養這個孩子。他沒有家，沒有親人，甚至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魏長離加快腳步，低著頭往前。魏長離外出流浪的計劃暫時擱置了，但是他沒有回到養父母的家裏，而是蜷縮在村外的破廟裏。
    第二天夜裏，魏長離手裏捏著一個烤得焦黃的紅薯，站起身朝河邊走去。
    月光灑在河麵上，泛著銀色的光芒。魏長離快步走到礁石邊，卻發現那裏空空如也。
    魏長離看著空蕩蕩的礁石，黝黑的眸子裏滿是茫然。
    他沿著河邊跑了幾步，突然聽到河邊的草叢裏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側臉望去，隻見兩隻柴瘦的餓狼從草叢裏竄出。
    餓狼眼中泛著綠油油的光芒，嘴角掛著半尺長的涎水。
    魏長離想到空蕩蕩的礁石，再看餓狼，仿佛明白了什麽……
    他惡狠狠地瞪著餓狼，將紅薯揣進懷裏，轉身就跑，卻見某隻狼縱身躍到他前麵，形成前後夾擊之勢。
    魏長離沒有思索改變方向，朝著與河道相反的方向跑，沒想到居然出現了第三隻狼。
    他不自覺後退幾步，就被身後的狼撲倒在地。
    下意識摸起手邊的石頭朝狼頭砸去，可是這時，另外兩頭狼也欺身靠近……完了，死定了！
    魏長離絕望閉上雙眼，正逢性命攸關的時刻，夜空中突然出現幾道懸浮的身影，為首的男人指尖閃現藍紫色的亮光，那三匹餓狼瞬間化為灰燼。
    倒在濕地上的男孩原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可是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甚至連身體上的重量都消失了，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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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略帶疑惑睜開眼，就見空中懸浮著幾道身影。
    摸著完好無損的脖子，魏長離警惕道：“你們是誰？”
    身邊穿著暗紅道袍的修士，搖著扇子嘀咕：“這孩子的眼神，倒是比狼崽子還要凶狠。”
    魏掌門並未言語，隻是耐心打量男孩幾秒，突然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可願拜我為師？”
    說完，濕地上的男孩還沒明白自己的命運走向了哪個方向，魏掌門身邊的兩名修士再次打量男孩幾眼，搖著扇子的那位修士眉眼笑開，“本來以為此行無趣，沒想到遇上這樣的好苗子。”
    魏長離望著仙風道骨的幾人，已經意識到他們是隱於世外，彈指間能夠移山填海的仙師。
    反正自己已經沒有家了，魏長離抿唇道：“我願意當你的徒弟。”
    魏掌門露出滿意的神色，“你可要跟自己的親友告別？”
    平日裏養父母對自己非打即罵，男孩眼裏微不可察閃過厭惡，他搖搖頭，“我是孤兒。”
    魏掌門點點頭，但是並未立即離開，而是在河岸周圍搜尋著什麽，魏長離蹙眉問道，“師父在找什麽？”
    “你可有看到幾月大的嬰兒？”搖著扇子的修士隨口問，卻沒想到魏長離突然紅著眼眶。
    搖著扇子的修士輕笑，“這是怎麽了，我可沒欺負你吧？”
    “被狼吃了……”
    魏長離低聲道：“礁石上的小孩，被狼吃了！”
    “被狼吃了！”魏掌門目光瞬間冷凝，其餘兩名修士皆是驚詫不已地扭頭去看魏掌門的反應，搖著扇子的修士怔住，沒有想到苦尋無果的孩子就這麽沒了，裏麵有位頭發花白的老道聞言，也是半晌沒有回過神，“怎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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