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波濤炸裂的刹那，三百青銅傀儡腳踏《論語》金字浮空。
    謝明遠殘破的械軀立於陣列最前，左手捧著半卷《孟子》，右臂化作刻滿星圖的青銅炮管。
    海風掀起他焦黑的衣袍，露出胸腔內轉動的渾天儀核心——那上麵插著根帶血的雎鳩翎羽。
    "老謝！"陸九霄的白骨右臂突然灼痛，掌心浮現東海戰場的虛影。
    洛清雪揮劍斬斷纏向虛影的螭紋鎖鏈，劍鋒卻被反震得嗡嗡作響："他在燃燒文骨驅動傀軍！"
    謝明遠的聲音突然從傀軍陣列中傳出，每個字都帶著齒輪咬合的鏗鏘："陸大人可還記得永初七年的燈謎？"
    最前方的傀儡突然解體，零件在空中拚成個"葬"字，"謎底就在今日！"
    二十四翼神族的青銅巨艦破開雲層，艦首的獨眼射出青光，光束掃過之處，海麵凝結成青銅鏡麵，映出傀軍陣列的倒影。
    陸九霄的通幽瞳突然刺痛——那些倒影裏的傀儡竟都長著寒山學子的麵容！
    "他們......"洛清雪的龍紋劍突然悲鳴。
    "是孩子們自願的。"謝明遠的聲音混著浪濤聲，"用文骨鑄傀身，以殘魂燃星野。"
    他械軀突然展開，露出核心處三百枚旋轉的青銅卦簽，"就像當年你驗屍時說的——"
    "屍骨可碎，氣節不滅！"三百傀儡齊聲高喝，聲浪震碎襲來的第一波青光。
    神族巨艦甲板開啟，飛出密密麻麻的青銅蝠妖。
    謝明遠右臂炮管轉動，迸發的不是火藥而是《詩經》篇章："關關雎鳩——"
    被文字擊中的蝠妖突然調頭，瘋狂啃噬巨艦桅杆。
    陸九霄突然按住灼痛的右臂，那裏浮現出謝明遠械軀的虛影："老東西，你在我妖脈裏留了後手？"
    "是你驗屍時落下的朱砂。"謝明遠大笑，傀軍陣列突然變換成八卦陣型，"還記得三皇子胃裏的蓬萊丹砂嗎？"
    他炮管指向巨艦核心，"那玩意能通陰陽！"
    洛清雪突然揮劍劈開虛空，劍氣裹著龍吟穿透千裏："他要撞艦！"
    話音未落，謝明遠已化作流光衝向巨艦，他的械軀在半空解體，每個零件都刻著寒山學子的姓名。
    神族獨眼突然流出血淚，艦身伸出萬千青銅觸須。
    "寒山弟子何在！"謝明遠最後的吼聲震碎三根觸須。
    "在！"
    三百傀儡同時自爆，迸發的不是火光而是璀璨星河，每點星光都是個燃燒的儒字，匯聚成洪流撞向巨艦。
    陸九霄的通幽瞳看見，星河中有學子殘魂在朝他微笑——正是當年被他親手收殮的幾具屍體！
    "不！！！"
    巨艦在星河中分崩離析，二十四翼神族的哀嚎響徹東海。
    謝明遠僅剩的頭顱撞入艦體核心前，突然轉向陸九霄的方向："告訴紅袖姑娘......"
    他的金屬嘴唇開合，"《詩經》裏的雎鳩......"
    衝擊波吞沒了後半句話，陸九霄的右臂突然炸開血花，妖脈中遊走的卦簽盡數粉碎。
    洛清雪接住他踉蹌的身軀，發現他掌心攥著片青銅殘片——上麵沾著謝明遠的血和星砂。
    東海方向升起蘑菇狀的星雲，雲中浮現巨大的渾天儀虛影。
    雲層裂開處，三百道青光如流星墜向皇城方向。
    陸九霄突然掙開洛清雪，白骨右臂插入地麵："老謝的最後一課......"
    青光墜地化作青銅碑林，每塊碑文都是寒山學子的絕筆，碑林中央矗立著謝明遠的半身像，他殘缺的械軀擺出執筆姿勢，指尖指著紫宸殿方向。
    洛清雪的龍紋劍突然發出預警嗡鳴。
    劍柄龍睛映出駭人畫麵——被摧毀的神族巨艦殘骸中，緩緩站起個背生二十四翼的巨人，它手中握著的青銅劍上串著三百枚帶血的儒字！
    "還沒結束......"陸九霄扯下衣襟包紮右臂，妖血浸透的布料浮現海圖，"老謝用命換來的情報——神族在蓬萊島養了條燭龍！"
    地麵突然裂開，鑽出條裹著官袍的青銅蛇。
    蛇信吐出卷軸，展開是光熹帝的筆跡："誅殺逆賊陸九霄者，封萬戶侯！"
    落款處蓋著的竟是沾染龍涎的嬰孩掌印。
    紅袖的殘影突然從青銅碑中浮現："小郎君看碑底！"
    陸九霄的白骨右臂掀開石碑，底部刻著幅星象圖——青龍七宿的位置釘著七枚青銅釘，釘身纏繞的鎖鏈直通皇陵地宮。
    洛清雪突然按住心口，龍紋劍自動出鞘刺向星圖："這是抽龍髓的陣法！"
    劍尖觸及星圖的刹那，整個皇城地動山搖。
    紫宸殿方向傳來幼龍哀鳴，陸九霄右臂妖脈中的青龍逆鱗突然發燙。
    他通幽瞳穿透地層，看見被螭紋侵蝕的青龍屍骸正在融化，龍髓順著地脈流向東海！
    "清雪！"他抓住洛清雪手腕，"用你的龍紋劍......"
    話未說完，二十四翼神族已跨海而來。
    它們羽翼扇動的颶風掀翻碑林，青銅劍劈向二人頭頂："螻蟻！"
    陸九霄的白骨右臂迎劍而上，妖血與青銅碰撞出刺目火花。
    洛清雪人劍合一刺向神族心口，劍鋒卻被羽翼擋下："你的劍氣有那個女人......"
    紅袖殘影突然暴漲，狐火順著龍紋劍蔓延："你也配提我姐姐！"
    她燃燒的虛影中浮現出個懷抱嬰孩的鮫人女子——正是洛清雪生母！
    神族首次露出驚恐神色，羽翼回護身前。
    陸九霄趁機將謝明遠的青銅殘片插入它腳踝，迸發的星砂中浮現寒山學子虛影："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洛清雪劍勢暴漲，龍紋化作青龍纏住神族脖頸。
    "為往聖繼絕學！"三百石碑同時發光，碑文浮空組成鎖鏈。
    "為萬世......"陸九霄的白骨右臂貫穿神族胸膛，抓住跳動的青銅心髒，"開太平！"
    神族炸裂的瞬間，東海方向傳來震天龍吟。
    陸九霄的右臂妖脈突然浮現青龍紋路，他聽見深淵中響起熟悉的歎息："該還債了......"
    紫宸殿轟然坍塌，地脈中衝出的青龍殘魂裹住陸九霄。
    在這片耀眼的青光裏，他看見謝明遠最後的記憶碎片——那個總愛陰笑的傀儡師，深夜獨自為戰死的學子刻碑，淚水打濕了手中刻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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