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的工作人員接過楚楓遞來的資料，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眼神專注地核對信息。楚楓在一旁，雙手不自覺地在身側握緊又鬆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工作人員的動作，每一秒的等待都顯得無比漫長。
    “好了，給您掛號了，前麵還有四個人就診，在那邊稍等叫號就行 。”工作人員微笑著將掛號單遞給楚楓。楚楓連聲道謝，攥著掛號單匆匆回到林父身邊。
    時間悄無聲息地流逝著，仿佛一位步履輕盈的旅人，不留下一絲痕跡。診室門口的人群如潮水般，陸陸續續地散去，喧囂漸漸歸於平靜。
    這時，診室的門緩緩晃動，發出一聲細微的吱呀聲。一位麵色憔悴如枯木的患者家屬，腳步踉蹌，失魂落魄地從裏麵走了出來，臉上寫滿了絕望與無助。直到這一刻，才終於輪到了楚楓和他的嶽父。
    “下一個。”一道疲倦的聲音，像是裹挾著漫長歲月裏無數次診療的勞累，從診室裏悠悠傳來。楚楓連忙伸出手，穩穩地扶起林父，步伐堅定又急促地邁進了這個決定命運的空間。
    映入眼簾的，是一位端坐在辦公桌後的老者。他的滿頭黑發裏，倔強地夾雜著幾根銀絲，像是歲月不經意間留下的簽名。一副黑色眼鏡架在鼻梁上，鏡片後的雙眼，透著犀利的精光，仿佛能看穿一切疾病的偽裝。雖已年至花甲，但那由內而外散發的專業氣質，卻絲毫不減。
    身後潔白的牆壁之上，滿滿當當地掛滿了錦旗。那些錦旗大小各異，色彩卻同樣鮮豔奪目，每一麵都承載著一段特殊的醫患故事 。錦緞上，用金色絲線精心繡就的感謝話語，在燈光下閃爍著溫暖的光澤。“妙手回春”“醫德高尚”“仁心仁術”“神醫牛愛國”這些質樸而又真摯的文字，不僅是病人和家屬對醫生醫術的認可，更是一段段生死相托、患難與共情誼的見證 。
    此刻，他正專注地翻閱著桌上堆積如山的資料，每一頁紙張的翻動，都像是在與病魔進行一場無聲的對話。
    “牛主任，您好。”楚楓小心翼翼地扶著林父坐下，而後雙手恭敬地將檢查結果遞了過去，那姿勢裏滿是對權威的敬重與對希望的寄托。
    牛主任抬起頭，目光在身前的林父身上短暫停留，微微搖了搖頭，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報告，口中詢問道：“病人呢，她怎麽沒過來？”
    牛主任的問題拋出後，楚楓的神色微微一緊，臉上浮現出一抹局促與擔憂。他連忙直起身子，微微欠身，態度十分誠懇。
    “牛主任，是這樣的，”楚楓語速稍快，話語裏帶著一絲急切，像是生怕牛主任誤會，“這位是我的嶽父，生病的是我的嶽母。她這會兒正在樓下候著呢。實不相瞞，我們實在是不敢把檢查結果告訴她。她這人心理承受能力不太好，就怕她知道結果後，精神上受不住，病情反而加重了。所以想著先向您請教請教，看看後續到底該怎麽跟她講，又該怎麽治療 ，我們心裏實在沒底，全指望您拿主意了。”
    牛主任摘下眼鏡，揉了揉酸澀的雙眼，神色凝重卻又帶著安撫的意味看向楚楓和林父。“理解你們的擔憂，很多家屬都有類似的顧慮。不過咱們得先全麵評估病情，再決定後續方案。你們先別慌，我詳細看看這些報告。”
    他低下頭，仔細端詳著手中的檢查報告，時而皺眉，時而微微搖頭，手指輕輕敲擊桌麵，似在梳理思路。片刻後，牛主任開口：“從當前一係列檢查結果綜合判斷，病人的病情已經相當危急了。各項指標都極不樂觀，癌細胞已經擴散，身體多個重要器官都受到了嚴重影響，情況不容樂觀。你們來醫院就診的時間實在是太晚了，如果能在病症剛出現端倪的時候，就及時來做檢查並接受治療，病人還是有很大生存希望的。但現在病情惡化到這個地步，已經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機，哎……”
    林父聽後，原本緊繃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嘴唇微微顫抖，他抓著牛主任的胳膊，囁嚅著：“醫生，這病……真的很嚴重嗎？她這一輩子吃苦受累，好不容易能享享清福，怎麽就……”說著，眼眶也微微泛紅。
    楚楓見狀，急忙拉開的嶽父，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鎮定，而後懇切地對牛主任說：“牛主任，現在還有什麽辦法，我們一定全力配合治療。”
    牛愛國主任從業多年，類似的場景他早已見過無數次，每一次麵對這樣的狀況，他的內心都難免泛起一陣酸澀。
    這一回，他像往常一樣，神色平靜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輕輕搖了搖頭，動作緩慢且沉重，拍了拍林父的手，他調整了下呼吸，語氣平穩卻透著無力感，緩緩說道：“老哥，先別著急，咱們現在麵臨的，不是配合不配合治療就能解決的問題。從目前的病情發展來看，情況已經惡化到了難以控製的地步，各種治療方案，現在都已經錯過了最佳實施時機，再嚐試別的方法，也很難扭轉局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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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微停頓，目光從家屬們滿是焦慮的臉上一一掃過，接著說：“事到如今，我們能做的，隻有用嗎啡來緩解病人的痛苦，盡量讓他在最後的這段時間裏，少一些疼痛的折磨，除此之外，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希望你們理解。 ”
    牛愛國的話如同最終判決書一樣，隻見林父愣在原地，臉上的表情凝固了，眼睛睜得很大，像是不敢相信聽到的一切。隨後，他緩緩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發出一陣壓抑的哽咽聲。
    牛愛國神情凝重，快速在住院表上書寫完畢，隨後遞到楚楓麵前，認真說道：“盡快辦理住院手續吧，用上嗎啡後，病人能少受些罪。”他推了推眼鏡，目光中滿是醫者的關切，“去一樓大廳辦理，下午我會到病房，詳細查看她的具體狀況。”
    “謝謝，牛主任。”楚楓聲音略帶顫抖，小心翼翼地接過住院表。轉身看向身旁的林父，隻見他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穩。楚楓趕忙伸出有力的手臂，輕輕扶起林父，動作間滿是擔憂與關切，兩人緩緩走出了診室。
    林父的臉上早已布滿淚痕，那一道道淚痕像是歲月刻下的悲痛溝壑。楚楓看著心疼不已，輕聲安慰道：“爸，您先去洗把臉，可不能讓媽看出來，咱得堅強點。” 他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拍了拍林父的後背，試圖給予他力量 。林父微微點頭，腳步虛浮地朝著洗手間的方向走去。楚楓望著林父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深吸一口氣，在原地等待著，準備陪著林父一起去麵對接下來的艱難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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