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的空氣仿佛被無形的鉛塊壓著，中央空調送出的冷氣裹著凝滯的沉默。肖懷安指間的雪茄明明滅滅，煙灰懸在末端遲遲不肯墜落，像極了眾人緊繃的神經。
    “我說肖懷安，鐵麵無私的包青天見了你都得自愧不如！”毛大強突然重重拍了下飯桌，紅木台麵震得酒杯裏的白酒泛起漣漪，“你們自家兄弟的事，你還擺這閻羅麵孔？”他刻意拉長的尾音帶著股老江湖的油滑，成功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僵局。楚楓跟趙露先是愣神，隨後爆發出壓抑的輕笑，聲浪撞在水晶吊燈上又碎成零星的回響。
    肖懷安將雪茄按滅在純銅煙缸裏，濺起幾點火星：“老毛，你少在這兒瞎起哄。”他摩挲著黃花梨扶手，目光掃過坐在主位的肖懷興，鬢角霜白隨著動作輕輕顫動，“那小子從小就愛犯渾，我能不多盯著點？”
    “你這操心的毛病得改改！”毛大強抓起酒杯猛灌一口，“肖總在商海廝殺這些年，什麽事沒見過，什麽難沒闖過，這點門道還能看不透？”他半開玩笑地看向肖懷興“我說的對吧？”
    肖懷興把玩著袖扣，鎏金紋路在燈光下流轉：“大哥也是為我好。”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初入商場，被對手設計險些破產，是肖懷安連夜抵押了自家的房子，這才解了燃眉之急。這份情誼，比他收藏的百年茅台更醇厚綿長。
    突然，趙露纖細的手指捏起燙金邀請函，天鵝絨桌布映得紙麵流光溢彩：“肖總，有了這張‘邀請函’，真能在黑市暢行無阻？”她睫毛輕顫，修長的指甲無意識摩挲著邀請函邊緣。
    毛大強聞言“謔”地坐直身子，黑框眼鏡滑到鼻尖：“說起黑市，我十幾年前倒去過一次。那地方規矩多如牛毛，光暗號就能把人繞暈！”他扯鬆領帶，露出後頸的舊疤——那是當年在黑市交易時留下的印記，“現在總不至於還靠對切口令吧？”
    肖懷興端起骨瓷杯，醇厚的酒香在齒間漫開。他凝視著杯壁飄起的酒花，思緒飄向暗巷深處的霓虹燈牌：“老毛，現在的黑市早就不是你記憶裏的樣子了，什麽東西不都講究個與時俱進不是？”他笑著說道。
    “懷興，你詳細說說。”肖懷安拿起雪茄點燃後又吸了一口，“小楓你們幾個豎起耳朵聽，趙露，你記一下。”
    趙露應聲拉開隨身攜帶的背包，取出筆記本，鋼筆尖在紙麵洇出墨痕。窗外的燈紅酒綠，倒與黑市深處永不熄滅的猩紅霓虹燈，莫名有了幾分相似。
    肖懷興倚靠在椅子上，指尖輕輕叩擊著杯壁，發出清脆聲響：“現在這黑市的門道，可不像從前了。有邀請函不過是入門券，真想在裏頭淘點好東西——"他抬眼掃過眾人，目光帶著幾分意味深長，"從賣家到買家，都得把現金換成黑幣。這規矩，雷打不動。”
    毛大強頓時來了精神，往前探著身子追問：“黑幣？啥玩意兒？我記得早年間都是拎著現金，當場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
    “老毛，這黑幣就好比大澳賭場裏的籌碼。”肖懷興放下酒杯，杯底在紅木桌麵上留下一圈水痕，“賭場籌碼出了大門就是廢塑料，這黑幣也一樣，隻能在黑市流通。交易用黑幣結算，出黑市時再按比例換回現金，安全又隱蔽。”他指節敲了敲桌麵，“現在這見不得人的交易都講究個方便快捷，哪像以前提著一包包的現金，黑市自然也要跟上潮流。”
    “嗬，倒真是與時俱進。”楚楓冷笑一聲，把玩著手裏的打火機，火苗在他眼底明明滅滅，“不過是為了規避追查的手段罷了。”
    趙露轉著鋼筆，筆尖在筆記本上懸停：“那兌換比例怎麽算？不會還是一比一吧？”
    肖懷興豎起食指：“萬元為單位，一萬現金換一黑幣。而且必須去指定的兌換點，那些地方二十四小時有武裝守衛。”他突然壓低聲音，“聽說黑市的組織引子還專門請了區塊鏈專家，每枚黑幣都帶著獨一無二的加密標識，比瑞士銀行的賬戶還難追蹤。”
    趙露修長的手指輕輕叩擊著桌麵，發出規律的噠噠聲，眼神中滿是警惕與疑惑：“我還有一個問題。”她微微停頓，目光掃過眾人，“如此大規模的現金兌換，這些買家不怕錢被人黑了嗎？畢竟誰也不知道，那些兌換點背後是什麽人在操控。”
    肖懷興不慌不忙地夾起一塊色澤誘人的魚肉，咀嚼了兩口，待吞咽下肚後，才慢條斯理地用紙巾擦了擦嘴角。“那倒不會，引子可不會砸了自己的招牌。”他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眼中閃爍著洞悉一切的光芒，“引子可是抽成的，隻要交易成功，他們便會從買家跟賣家各自抽取百分之十五的傭金。”他端起酒杯，輕抿一口白酒，“細水長流的買賣，隻有把信譽做起來，以後才會有源源不斷的生意上門，這個道理，黑市的主事人比誰都清楚。”
    “可真夠黑的，百分之十五。”楚楓嗤笑一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頭發，眼神中滿是不屑，“這抽成比例，都快趕上某些國家的稅率了。”
    “還有就是，現在黑市又加了個新規矩。”肖懷興放下酒杯，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不管是賣家還是買家，隻要你踏進黑市，就必須戴上麵具。麵具上有特殊的防偽標識，一旦摘下來，就會觸發警報。這樣一來，既能保護交易雙方的隱私，又能防止有人事後報複，一舉兩得。”
    趙露似乎有點煩躁，她扯了扯衣領，語氣裏滿是焦灼：“肖局，這還怎麽查？”她眉頭擰成死結，聲音不自覺拔高，“黑市交易都戴著麵具，上哪兒揪出那個姓顏的？”
    肖懷安指尖叩了叩紅木桌麵，他輕吐一口濁氣，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活人還能讓尿憋死？先想辦法潛入黑市，再從長計議。”說罷，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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