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冬眠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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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嬌馬上要去冬眠了,一家人提前三個月把這個年給過了,而後來到了北京,在冬眠研究所中,為她做了全身的檢查和掃描,不僅僅腦袋經過了掃描和信息的記錄,而且連腳指頭都沒有放過,頭發也剪短了。
在這裏要進行一係列的檢查,一家人都陪著,還需要吃為冬眠者準備的特殊食物,這幾天陳嬌就是這樣的夥食,順便試穿了一下冬眠必須的長期冬眠服。
“你這一身,顯得更漂亮了!”崔旺說。
“這還好看呢?顏色挺單調的,但款式挺新潮的,漂亮啊?”陳嬌對著鏡子說。
“嗯,漂亮。”
自從得知了陳嬌冬眠時間的確切準信,崔旺就成宿成宿地睡不著,總希望時間慢一點,再慢一點,為此,他把家裏所有的表都拿掉了,看到那些表在閃,聽到秒針在動,他都感覺備受煎熬。
每當這種時候,都需要陳嬌在身邊給他一個輕輕的擁抱,可是,以後陳嬌就不在他的身邊了,他感到害怕。他來到北京之後,尤其是進了研究所裏,總是有些心不在焉。
盡管陳嬌已經珍惜每一分每一秒了,和朋友在一起,和同事在一起,和家人在一起,和愛人在一起,可是,怎麽時間就是一晃的勁兒,突然就躺在冬眠倉裏了。
這次隻是試一試,兩天後就正式啟動了,她盡量不去想這些,繼續珍惜眼前的人。
這珍貴的時間啊,慢點吧。
她不是一個多麽堅強的人,她痛哭,她難過,抱著崔旺使勁的哭,其實她不想的,但就是沒有搬去控製。
可冬眠的這一天還是到來了,一切準備都做好了,陳嬌已經躺在了冬眠艙裏麵,這次就是真的了,她多麽想跟上次一樣,真正的冬眠時間還在兩天之後,那該多好啊!
這個冬眠艙看上去和短期冬眠艙差不多的大小,有很多的導線、導管和電纜連接在上麵,整個冬眠實驗室和外部是隔離的,裏麵的空間不大,隻有一名操作人員。
一家子在觀察室的玻璃上趴著看,下麵有兩個話筒,能跟裏麵說話。
可是該說了,都已經說過了,此時看著對方隻是沉默,微笑,思念和愛,過多的言語,在此時並不重要,一個眼神,一個表情,或是一個動作,這就夠了。
陳嬌也是一樣的,她要盡力記住她所愛的人,然後能做一個美好的夢。
這一別,可能就是永別。
她說:“親愛的,給我講個故事吧,什麽都行。”
崔旺一下子腦子空了,這個時候講故事,根本想不到幾個,但他還是拿起話筒開口了,說著他們相遇的故事,戀愛的故事,結婚的故事,一開始陳嬌還沒有聽出來,因為崔旺把兩人的名字給換了,直到他說出小學和妹妹,還有一起去登“山”的具體情景,陳嬌明白了,她笑了。
在崔旺溫情地講述中,冬眠艙的艙蓋緩緩劃上了,他身體哆嗦了一下,停下了講述。
“繼續啊,後麵怎麽樣了?”陳嬌輕聲的問。
崔旺又繼續講,工作人員也在靜靜地聆聽,他們是不知道這就是他們兩個,預定好的冬眠時間稍微延遲了七分鍾,在故事講述的最後,陳嬌睡著了,進入了冬眠,操作員已經對著他們點頭了,但崔旺還在講,將故事的結尾講完了,在故事的結尾,陳嬌沒有生病,和那個傻小子幸福地生活著。
等他講完,研究員和操作人員對比了一下陳嬌的冬眠數值,各項數值均在標準範圍內,這是在他們的預想範圍內,標誌著第一階段是成功的。
崔旺看到工作人員除了必須留下來的,其他人都離開了,他講著講著就哭了。
陳嬌的父母相擁而泣,拍了拍崔旺的背,他們兩個先出去了,崔璨紅著眼,淚痕在臉蛋上掛著,一直看著冬眠艙艙蓋上的玻璃,那上麵已經起了一層霜,裏麵不知道是什麽氣體,擋住了陳嬌的臉。
崔璨拉了拉哥哥的手,說:“哥,我先出去了。”
崔旺在這裏呆了很長時間,突然從心底湧出好多的話,但開口,又和誰去說呢?
去食堂吃飯,羅選迎麵走來,拍了拍他的肩,“想來就常來吧,這裏時刻歡迎你。”
2066年剛剛露頭,聯合政府正式開始建造地球環軌,並且派了考察隊去南極考察建造南極發動機的地形,之前在南極的作業小隊已經準備交接了。
經過一係列的籌備計劃,建造機器人重新被派上了崗位,全世界動起來的時候,人類社會立刻出現了一種比較之前更為安穩的氛圍,似乎忙忙碌碌,更有盼頭吧。
韓子昂的工作立刻忙了起來,連續好幾天不著家,好不容易有休假回到家,基本上除了刷手機,就是呼呼大睡,劉啟好久沒有見到姥爺這樣了,妹妹還得他一個人接送,馬上要上小學了,在幼兒園是全校最調皮的一個,沒有之一,還不知道以後上了小學會是什麽樣呢。
“姥爺!你回來就照看一下朵朵嘛!我今天還得寫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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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先讓我躺會。”
“姥爺……”
“打住,我好不容易有兩天的休假,讓我先舒服一天,第二天我再照看朵朵,她那麽鬧騰,我現在可製不住,就靠你啦!”
韓朵朵立刻從另一個房間閃了出來,立刻撲到了韓子昂的懷裏,然後圍著他的脖子開始轉圈,然後抱著爺爺的腦袋,跟他一起看手機。
“看,這是爺爺那個時候常見的短視頻,就這麽刷,你看,一下一下向上劃,我能這樣玩一天呢!”
劉啟將作業堆在桌子上,將他喜愛的那些機械零件電路板之類的,全部都推到桌子旁的箱子當中,將亂糟糟的桌子收拾了一下,準備開始寫作業,他說:
“朵朵,你可不能玩一天,如果你玩了一天,小心老師和小夥伴就不跟你玩了。”
“哥,你不也擺弄你的,呃……你的那些東西,能擺動一天嘛!”
“好家夥,這能一樣嘛!我做的那些玩具,難道不好玩嗎?我可是做玩具的,不是玩玩具的,玩玩具的是哪個全校第一的調皮鬼呢!”
“哼,你小子還好意思提啊!咱家的調皮鬼一開始是你,現在變成了朵朵,真是的!沒一個讓我省心的,真怕你妹妹上了小學以後啊,天天找人打架呐!我看,肯定會的,到時候叫家長,你去!”
劉啟板著臉,說:“我不去。”
“你必須去!讓你感受感受你姥爺我當年的感覺,真是的!整個辦公室啊,就我一個人站在那裏,還要跟每個老師講好話,現在讓你嚐嚐這種滋味!朵朵,如果以後在學校有人欺負你,不要猶豫,直接打回去,但是下手要有分寸!記得打完那個人,要說一句,是你先欺負我的,我這才還手的!千萬不能讓自己吃虧呀,記住了嗎?”
韓朵朵很認真地點點頭,“我可以打劉啟嗎?”
“啊?那是你哥!”
“哦。”
劉啟作業寫到一半,問:“姥爺,你的車裏運送的是什麽呀?”
“是建造物資,有時候是腳手架,有時候是建造機器人,東西多了去了,我隻負責開車把東西安全的送到地方。”
“我也想開。”
“你開個屁啊,你好好上你的學,將來就在地下城找一個穩定的工作,這就可以啦,然後娶個媳婦!你知道以後地上的環境是什麽樣的嗎?還開車……”
兩天的休假很快就過去了,到了該上班的那天,韓子昂感覺就跟沒有休息過似的,著著急急就出門了,去商店裏買了點東西,出來就撞上了崔旺,咣嘰一下子,兩人撞到就各彈開一邊。
“哎呦!”
崔旺這些日子完全是心不在焉,白天黑夜得神思遊走,撞上人感覺到疼了,知道不對立刻道歉,連人都沒看,“對不起,對不起!不好意思,我沒注意,您沒事吧。”
韓子昂一看是個精神萎靡,帶點頹廢的小後生,說:“哎呦,小夥子,好歹我這麽大個人呐,沒看見?幸虧你是撞上我啦,要是撞上一個汽車,你小子就倒黴啦,沒事沒事,還好你沒事啊,這麽瘦,平時要多吃點的。”
“實在是不好意思。”
“沒事吧,聽你的口音,外地來的?”
“是,來了有些日子了。”
“人生地不熟,小心一點嘛,行了行了,我要上班去啦!”
這家店,他和陳嬌一起進來買過東西,他記得。
這次來北京除了開會,還有一個重要的目的,就是去看看老婆,順便將他和陳嬌曾經走過的地方再走一遍,可是每走一遍,心中的思念就加重一分,這並不能減少他心中的煎熬和痛苦,他認為隻要將這些地方走一遍,說不定心中能有所釋懷,但實則不然。
陳嬌的父母平時沒少勸他,讓他少想一些,應該多關心關心璨璨,“看,我們兩個都沒那麽想嬌嬌了,沒你這麽想的啊,你多忙一些吧,去帶帶別的課,你這麽茶不思飯不想的想下去,非想出病來不可,身體垮了可就不好了!啊,別這樣,嬌嬌哪樂意呢!”
但這麽說還是沒用,似乎別人越勸他,效果就越適得其反,崔璨很明白這個道理,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去勸,平時管一管,訓他兩句就可以了。
任馨霏到太原地下城給別人送貨,之前來的時候也特意找過崔旺,問他有關數字生命的問題,那時候的他還不像現在看起來那麽的喪,像是丟了魂似的。
“哎呦,我們的崔旺博士,這是怎麽回事啊?老婆去冬眠,都沒跟我說過,現在怎麽成這副樣子了?”
陳嬌剛剛冬眠那會,確實一家人回來太遠,一天兩天感覺還行,但是三天四天過去,發現事情就不對勁了,少了一個人,兩天不在身邊,變化太大了,如果腦子能說服自己短時間內不覺得有什麽,但身體的感覺可受不了,崔旺在家獨自過了兩天就覺得身體不舒服,但不知道哪裏不舒服,聽不到陳嬌的聲音,看不到陳嬌的在家裏收拾,甚至陳嬌在家裏留下的味道也一點點慢慢變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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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馨霏不請自來,專門來看看崔旺現在是什麽樣子。
“你來幹什麽?”
“我過來看看你,我猜啊,你肯定是頂不住了,需要找個人談談嗎?談談的話,說不定會感覺好點。”
“消息這麽靈通嗎,你是好奇我現在是什麽樣子吧?你看到啦,就這樣,感覺生活少了好多,我知道我現在看起來很蔫巴巴的,唉……我一會還要去學校上課呢。”
“哦,所以這是拒絕咯,我跟你一起去學校上課,我看看你上課的時候是什麽樣子,帶我去,蹭你一節課。”
崔旺也不反對,一路上任馨霏很大方,在商店裏買了一堆好吃的,放在崔旺車子的後備箱中。
這一路處下來,突然發現任馨霏好像還挺正常的,她那奇怪的身份隱藏在了她普普通通的行為之下,會跟商店的老板講講價,而且還挺有手段,去了幾個大大小小的商店,在路上耽誤了一些時間,少花了一些錢,身上的神秘感也跟著消散了許多。
“你們這的餅子還挺好吃的,這味兒我喜歡,你平時就騎這麽快去學校的嗎?”
“你在後麵坐著,車子走不動了。”
任馨霏笑了一下,“行,我不吃了,快點吧。”
崔旺上課還跟以前一樣,對學生的笑容一樣的充滿了鼓勵和期待,但他出現了走神的情況,有時候會有莫名其妙的停頓,學生們感覺不出來,任馨霏一開始也感覺不出來,以為他就是這樣的上課特點,可是幾次下來,她發現崔旺走神的那一下,眼神裏空洞無比,他尋思陳嬌以前也是一名老師,應該是這樣的緣故。
下課後兩人在校園裏走著,任馨霏對崔旺說:“看來陳嬌的擔心是對的,你現在的情況啊,跟她之前描述的樣子,完全是一致的,她真是了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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