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小豬先生明顯是說上癮了，開始滔滔不絕，東扯西拉，有時候說自己喜歡的東西，有時候說別人喜歡的東西，有時候說兩個葷段子。這後來被這些孩子們說成是地下城的發言風格，獨屬於地下城的語言風情。
    小豬說了半天，然後再回到要跟這些孩子們交代的內容上。大致說了各種要求，說了工作的要求，說了一些管理條例，說了地下城的活動時間，更多的是限製他們的行動，限製他們的活動範圍。
    小豬先生說完，眼看都快到了斷電的時間了，沒差一個小時了。
    瑪利亞一行人疲憊地回到了房間內，直接睡到了鋪上。
    她直接就俯身撲倒了床上，然後就是斯嘉麗和拉朵對中鋪的爭奪，邦妮直接去了上鋪，她喜歡亮堂堂的地方。
    “剛才你已經睡過了，現在這裏是我的！”斯嘉麗扯著拉朵的被子。
    “那又怎麽樣，我已經躺上來了，你打我一頓？大聲罵我？那你可就犯規了！”
    “你……好啊你，我記住你了，你總有不在鋪子上的時候。”
    “好好好，你已經記住我很多次了，難不成你有什麽健忘症嗎？你還是回你的上鋪去吧，在上鋪睡覺，你的屁股說不定會變得漂亮呢？哦對，你要不要把你的屁股給小豬先生呢？他看起來有好多東西能夠給你的呢！”
    “哼！他怎麽跟偉大的尚·金·勒維爾先生比？跟你吵真沒勁，我的屁股都要變沒了，你就是壞心眼，你以後一定不可能留在地下城的！”
    瑪利亞阻止了她們的爭吵，“你們兩個別吵了，你們聲音小一些我管不著，聲音大了，真是煩死人！尤其是你，斯嘉麗，上鋪就上鋪，說不定過幾天就到別的地方了呢，大家的鋪位就這麽定下來吧，不要爭來爭去了，我們把精力放在明天吧，你們要是再吵，我就告你們兩個犯規，看看你們兩個會怎麽樣！”
    拉朵不說什麽，她明白瑪利亞的意圖，但是斯嘉麗明顯不服，可也沒說什麽，回到了上鋪。
    瑪利亞又問：“你們對那個小豬先生什麽看法？他說了那麽多，不覺得奇怪？或者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有什麽好奇怪的，肯定是你這大半天明顯還是沒有適應這裏，要把以前的東西都拋棄掉，這樣才能重新開始！你呀，很難重新開始了，這樣你就完了。”
    “你適應了？”
    “不知道，感覺還跟做夢是一樣的呢！這比夢還好！”
    伊芙琳說：“別說這個了，你們不刷牙嗎？那頭豬可是說了，必須要刷牙，保證口腔的清新，這樣才能讓別人更加認可我們，我的牙好像很黃了，我都多久沒有刷牙了，半個月了吧？我半個月一刷，有時候還不如不刷，刷了牙會感覺到餓。”
    另外的人說話了，她叫瓦妮莎雷，“你半個月一刷嗎？我都是有機會才刷，但是很多時候，我沒有機會。”
    斯嘉麗剛剛挨著床板，聽到這話立刻跳了下去，去櫃子裏拿出牙杯和牙缸，“那我得刷牙了，我要讓自己變美麗！”
    拉朵跟著說：“你應該刷刷你的屁股。”
    女孩們笑了。
    隻有斯嘉麗一個人出去了，她連頭都沒回。
    姑娘們開始覺得溫馨，這種溫馨是她們從來沒有享受過的，從未有過的放鬆，前所未有的放鬆。周圍的吵鬧聲都變小了，動靜變小了，震動更是小，一切都逐漸平靜了。她們開始問對方問題，一句一句的說，一句一句的回。問得都是基本的問題，但是又不想問地麵上具體的事情，她們說了自己的名字，年齡大小，來時候的過程，僅此而已。
    瑪利亞她們的房間號是202，202房間的女孩最小的9歲。看上去她並不是9歲，像是10多歲的樣子，洗了澡以後非常的精幹，但是沉默寡言，看誰都像是防著人似的。
    小女孩叫賓格，除此之外，其他的人對她什麽也不知道。她到現在還沒有一個夥伴，她一直是獨來獨往的。自打大家進來202，她就沒有說過話。若不是說到年齡和名字，大家都以為她是一個啞巴。
    瓦妮莎雷問：“大家有什麽計劃嗎？”
    “什麽計劃？沒有計劃，努力就好啦！現在應該是吃飯才對，那個發東西的人怎麽還不來啊，我感覺現在又餓了，我需要吃飯，我需要喝水，我需……”伊芙琳坐了起來，磕到了頭，“嗷！這床板倒是不疼人，我才想起來，我可以去接水的嘛！我現在就去接一杯水，刷手卡就行了。”
    伊芙琳從櫃子裏拿出杯子，對大家說：“大家還是記一下自己的櫃子，不要搞錯了，沒人跟我一起去嗎？”
    沒人跟她一起去，她拿著杯子開門出去了。過了幾秒鍾，一個管理人員將12包食物推開門直接扔了進來，扔到了地上。
    瑪利亞轉頭去看，人已經不在門口了。
    “這是幹什麽？幹嘛扔在地上！”
    “難不成喂到你的嘴裏？”
    瑪利亞探出身子正好能拿到一包，“看來是看不起我們，畢竟呀，我們現在的身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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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們都下了床，拿東西。
    “也可能是他們太忙了，他們操心我們的事情都太累了，這怎麽能是過分呢，一點過不過分，這是吃的，又不是手雷！下次，我到門口去接就好了，哦，這也就意味著，我們必須證明給他們看我們的價值！”
    隔了一會，又聽見將食物扔進房間中的聲音，沒什麽人罵街，之後都是討論食物的聲音。
    這一天是她們幸福的一天，男孩女孩都是一樣的，是他們到現在為止，人生中最幸福、最快樂的一天了。
    他們大多數人在斷電之前就睡著了，可是在光源熄滅之後，又有人醒了，並且睡不著了。他們在享受著，在仔細分辨著，謹慎確認著，他們需要反複確認這不是夢，讓大腦快速適應這裏。
    瑪利亞隻是感覺睡著了一會，伊芙琳回來覺了一下，再睜眼就是斷電後了。周圍是呼嚕聲，此起彼伏，長長短短，像是睡在了一個運作的機器當中，轟隆轟隆的。
    房間內黑乎乎的，有夜燈，在門口的位置。走廊中有明亮一些的燈，但是依舊是暗色的。窗戶沒有窗簾，外麵微弱的光淡淡地照了進來，在天花板上留下了痕跡。
    瑪利亞探出腦袋來回看了看，大家都睡熟了。她也就躺了下來，想著，這一切都是真的，他們這些孩子真的從地麵上進入了地下城，因為勒維爾集團的努力？她現在真的什麽都不用擔心了嗎？隻要好好工作就可以了嗎？會是什麽樣的工作呢？會是什麽樣的工作是萬能的智能機器人不能幹的？
    她腦中想了很多，好多次長出一口氣。
    門口出現了一個影子，伴隨著地麵的震動。
    她一驚，而後才知道，那個人是去上廁所的。她試圖讓自己改變的快一些，不要再在一些正常的事情上投入太多的精力和想法了，這裏不是地麵上，這裏不需要那些敏感和警惕，不需要那些地麵上才能用到的生存技能們。
    她想琳卡，很想。記得自從母親出事之後，離開那個地鐵站之後，她一直是由琳卡照顧的。琳卡沒有抱怨過，要說好人，琳卡才是好人，要說慈善，琳卡才是慈善。她像是母親一樣，雖然穿得破破爛爛，但是她一直在努力去做不破破爛爛的事，去做完完整整的事情。
    她是善良的，或許在她出生的那個時代，人還是普遍善良一些些的。
    到底要多麽努力，才能將琳卡接下來呢？
    到底要多麽努力呢？
    要付出多少，又要得到多少呢？
    瑪利亞翻了一個身，動靜也大。
    她的經驗告訴她，這是非常艱難的一條路，甚至是不可能的一條路。她竟然看不到這條路的終點，或許是因為未知的疑團，又或許是因為危機的迷霧。她不清楚。
    她想到了琳卡的孩子。她知道琳卡有個孩子，也知道琳卡的孩子在地下城，通過後來一些人的說法知道的。那個很特別的人，邱德，或許他也已經死了，在這樣的危機下。
    但是後來，她自己的經曆告訴她，琳卡的孩子早就死了，早就死了。當那孩子不在琳卡的視野範圍內之後就死了。那孩子或許就不該出生，那樣的惡劣的環境，怎麽能夠相信會有好的未來呢？
    或許琳卡也知道，她已經知道了，但是她從來沒有說過，就當做……
    門開了，伊芙琳從外麵回來，直接上床睡了。
    這打斷了瑪利亞的思緒，她幹脆也幹了一個身睡了。
    這一晚上，瑪利亞沒有睡好，輾轉反側，對於這個床非常不適應。她懷疑周圍的那些呼嚕聲是不是真的，他們真的能睡好嗎？如果是真的，那隻能能說明，那些人轉變得非常快，在睡覺上已經領先於別人一大步了。
    睡不著的人也不僅僅是瑪利亞，她能夠感覺到和聽到跟她有一樣動靜的人。
    相比之下，這裏的條件真的太好了，是無可挑剔的好。這就是她睡不著的理由。她自打出生起，除了母親的懷抱和琳卡的肩頭，沒有什麽能夠讓人安心睡著的地方。沒有了，一個都沒有了，或許將來會多一個，就是這個床的感覺。
    到了後半夜更是這樣，瑪利亞夢夢醒醒，一直被奇怪的驚嚇的夢境所襲擊。這是在她腦中和感覺中的兩個環境在打架。她總是腦袋嗡一下，就睜開了眼，像是腦仁爆炸。
    然後，她看看周圍。周圍的環境變了，變得幹淨了，變得整齊的，變得能夠完全感受到空間的大小，沒有了行星發動機的轟鳴聲，沒有地球環軌運行時傳來的地麵震動，也沒有從窗戶縫隙當中射進來的藍色光芒，甚至，向上看，都感受不到地球的前進了。
    周圍的環境已經變了，變得沒有那麽危險，沒有那麽需要隨時警惕和戒備。她這才又躺下，再在動靜中睡去，然後再被驚醒。
    她想要放下以前的習慣，放下以前的大部分東西，但是做不到。她甚至嚐試什麽都不要去想，就隻是去睡覺，恢複體力，恢複精神。
    這裏是最好的地方了，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大小危險，快睡吧，快睡吧！這不是夢，去做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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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槍聲、爆炸聲、倒塌聲、慘叫聲、上膛聲、刀子劃過皮膚的聲音，慘烈的叫聲，訴苦聲、哭聲、爭吵的聲音，對峙的聲音，還有別人的遺言，等等眾多她聽到過的難忘的聲音，這些都在她的耳邊交替出現。
    她隨後又是腦袋嗡的一聲，猛然睜開了雙眼。
    是啊，地麵上還有一條線連下來，她就是放在地下的一個風箏。
    她還是轉頭四下看看，這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真的像是從地獄進到了天堂，她每次醒來，看看周圍安靜沉寂的環境，總是有這樣的感覺。不真實，不真實得可怕。
    哎？窗戶前站著一個人。
    瑪利亞看著背影認不出來是誰，多看了幾眼之後，她確定那是賓格。她有一頭稀疏的頭發，發質是大家中最不好的一個，所以肯定是她。
    她為什麽會站在窗戶前呢？她在幹什麽？
    瑪利亞看了兩眼，沉重的疲憊感又回來了，她又這麽睡了。一段時間之後，她又驚醒了。不知道這是過了多長時間，她再看看窗戶那邊，賓格還在窗邊站著。
    她也不想要被睡睡醒醒折磨了，幹脆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她穿上拖鞋，看了看她們是不是都睡著了，然後靜悄悄來到了窗邊。對於瑪利亞靜悄悄的到來，賓格並沒有驚訝，沒有反應。
    瑪利亞向下瞟了兩眼，她還真沒有站在這裏向外麵看過。
    “你在看什麽呢？”
    “下麵。”
    瑪利亞看了看下麵，下麵還是那樣，跟剛才沒有什麽區別，跟小豬講話的時候也沒有什麽區別，在下麵的都在下麵。
    “下麵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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