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淑英來到深市的一個月後，從關淑梅的家裏搬了出來，住在秦柏給她買的民房裏。
    村子在深市的邊緣，比起繁華的羅海區，這裏依然是小漁村的模樣。
    關淑英和這裏格格不入，但她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和秦和平離婚後，她在京市已經沒了容身之所。
    當年嫁給陳富，就是因為陳家給的錢多，娘家人幾乎是把她賣出去的，她打死也不會回去。
    隻能自身來到深市，她也沒法和秦柏一起住，因為秦柏住在單位的宿舍裏，她因此隻能住進關淑梅家。
    關淑梅對她很好，親力親為照顧她，有好吃的先遞到她嘴邊，有漂亮的衣服也先給她選。
    這個妹妹從小到大，都把她這個姐姐視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是關淑英自己要求搬走的。
    她接受不了從小到大比不上她的妹妹，現在居然過得這麽好，而她原本是高高在上的書記夫人，現在卻這麽落魄。
    好在還有兒子，秦柏如今成了她唯一的驕傲，是她的救命稻草。
    秦柏給她買了這套民房，還答應等將來郭家的新樓盤建成，會給她買一套商品房。
    關淑英每天都在盼著郭家的新樓盤建成，她能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個破舊的小漁村，根本配不上她！
    今天，關淑英也是數著日子入睡，夜深人靜時，房間外突然傳來聲響，把她驚醒。
    她輕手輕腳起床，拿起藏在床底的鐵棍，輕輕打開房門，客廳裏坐著一個人。
    “原來是小柏啊，你這孩子真是的，白天不來，怎麽三更半夜才來，把我嚇一跳。”
    關淑英把鐵棍塞回床底下，再走出來時，秦柏已經進了廚房。
    “我口渴，想喝杯水，媽，你要不要？”
    關淑英清了清嗓子，剛剛睡醒嗓子確實有點幹：“給我也倒一杯吧。”
    秦柏隻端了一杯水出來，放在關淑英麵前。
    關淑英喝過水才說：“你怎麽這麽晚過來，明天不是還要上班嗎？”
    “小柏，你現在是我唯一的希望，你一定要努力工作，努力往上爬，你要超過秦楓，坐到比秦和平，不，比秦邦彥還高的位置上。”
    “哼，他秦家人這麽侮辱我，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總一天，我要踩在他們的頭上。”
    “小柏，現在隻有你能幫我，你知道嗎？”
    自從離婚來到深市後，每次見到秦柏，關淑英都要說這麽一大段話。
    秦柏每次都很煩躁，但是今天，他意外地很平靜，等關淑英抱怨完，也吃了一驚。
    “小柏，我怎麽感覺你今天有點不對勁？”
    秦柏笑道：“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聽你說話嗎，我今天耐心聽了，不是挺好？”
    客廳裏隻開了一盞台燈，微弱的燈光讓關淑英隻能看到秦柏模糊的臉部輪廓，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她莫名其妙有點心慌。
    “很晚了，你還是快點回去休息吧。”
    秦柏隔了幾秒才說：“今天我來這裏，是有件事要告訴你，陳富被抓了。”
    “什麽？”
    關淑英六神無主：“怎麽這樣，你不是說他收了錢，已經跑到隔壁去了嗎，怎麽還會被抓，小柏，我、我們該怎麽辦，我了解陳富，他為了減刑，一定會供出我們的。”
    “是，所以我來找你商量。”秦柏的語氣沒有一點波瀾。
    關淑英在客廳裏來回轉了幾圈，想出一個辦法。
    “小柏，你現在手裏有錢，我們馬上出國，不能等了，不然就走不了，我馬上收拾行李，你也快回去收拾行李。”
    秦柏叫住她：“媽，你別太慌，我們再想想辦法，你先坐下來喝口水。”
    關淑英重新坐下來，一口氣把剩下大半杯的水喝完，接著身體搖晃了起來。
    “怎麽我覺得有點頭暈呢？”
    秦柏遞過來一張紙：“媽，你看看，這封信是不是你寫的？”
    關淑英一手摁著太陽穴，另一手接過信，她隨意掃了一眼：“這是我的字跡，可這不是我寫的信。”
    剛才隨意一掃，信上的內容嚇了她一跳，她剛想仔細看看，秦柏已經把信收回去。
    “小柏，那是什麽信，你為什麽……”
    關淑英閉了嘴，她這時候才發現，秦柏居然戴著手套。
    秦柏把信小心翼翼收好：“我也覺得很像你的字跡，我寫了好幾次，這次的最像。”
    關淑英頭腦發暈，心裏發慌：“小柏，你想做什麽，我是你媽，你不能這麽對我……”
    那杯水裏下了藥。
    關淑英努力甩頭，昏睡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秦柏戴著手套的手緊緊握住關淑英：“因為你是我媽，所以你一定會幫我的對不對。”
    關淑英哭著搖頭，眼神和表情都充滿了驚恐，她已經說不出話來。
    秦柏自顧自地說：“我知道陳富被捕之後想了很多，我也想過逃去國外，但是我不甘心。”
    “憑什麽我要像喪家之犬一樣逃亡，我不願意放棄在深市這麽多年來打下的基礎，媽，你一定能理解我的。”
    關淑英靠在椅子上，眼睛已經閉了起來。
    秦柏把她抱回臥室，輕輕放在床上，她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一樣。
    “媽，我知道你很愛我，你肯定不想我的人生留下汙點，所以，你帶著所有的罪名，離開這個世界吧。”
    “放心，我會讓你感受不到痛苦的。”
    秦柏把“遺書”放在床頭櫃上，搬了一張圓木凳放在床邊，又去打了一盆溫水放在圓木凳上。
    緊接著，他到廚房拿了一把水果刀。
    臥室的窗簾拉了起來，外麵的路燈半死不活地眨著，發出滋滋滋的聲音，燈光有一下沒一下地透過窗簾縫照射進來。
    秦柏站在床邊盯著關淑英的臉看了很久，兒時母子兩人相處的畫麵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裏閃現。
    原來他還是會心痛的。
    過了許久，秦柏輕輕跨步上床，把關淑英扶起來，讓她靠著自己。
    他握著關淑英的右手，再讓關淑英握住水果刀，抵在了她的左手手腕上。
    “媽，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
    秦柏抱著關淑英，小聲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