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一後兩輛車開出了勒縣，秦楓在後麵的車上，此時他是司機。
    連樹坐在副駕駛座，手上拿著對講機，和前一輛車時刻保持聯係。
    空中傳來一聲蒼鷹的叫聲，連樹把腦袋伸出去，對著天空吹了一聲口哨。
    老鷹又叫了一聲，而後朝著車輛俯衝，停在連樹伸出去的手臂上。
    連樹摸了摸老鷹的腦袋，給它喂了點吃的，然後從它的腳上解下來一卷纏著防水布的紙。
    秦楓飛快地扭頭看了一眼，誇讚道：“厲害。”
    連樹嘿嘿直笑：“有時候越原始的方法越有效果，這是老九給我飛鷹傳書送回來的。”
    後座上的人腦袋伸過來加入聊天：“沒錯，咱們部隊裏現在還有一支軍鴿部隊，這玩意必要時是救命用的。”
    秦楓哦了一聲：“受教了。”
    連樹已經拆開防水布看到了紙條的內容。
    “老九說太陽紅有個司機反水逃跑了，人已經被他們抓住，現在正關著，我們馬上過去。”
    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讓所有人精神一震。
    前車在加速，秦楓也不客氣，一腳油門踩到底。
    勒縣與臨縣交界處，這裏有個荒廢的小村落，村民早在幾年前就搬遷，村落裏空了下來，拆遷的工作始終擱置。
    久而久之，這裏成了過往運輸車隊的“驛站”。
    老九等人暫時在這裏落腳，他專門在村口等著。
    連樹一下車就問：“人呢？”
    老九抬了抬下巴：“裏麵，被我們關著呢。”
    車子開不進村道，連樹留了兩個人在外麵守車，順便警戒，他帶著其他人跟老九往裏走。
    老九邊走邊說明情況。
    “那小子是被騙進車隊的，幹了小半年發現不對勁，就策劃逃跑，他有點腦子，專門在車隊經過建設兵團駐地附近時逃，那些人不敢大張旗鼓抓人。”
    老九嗬嗬笑：“不過他也聰明不到哪裏去，一頭撞進咱們的包圍圈，被咱五花大綁抓回來了。”
    說話間，大夥兒已經跟著老九來到他們落腳的民房。
    連樹四處張望了片刻，滿意點頭：“老九，幹得不錯。”
    老九有點不好意思：“就是人手少，要給我多兩個人，這裏的布防會更嚴密。”
    秦楓後知後覺，突然覺得後脖頸一涼，也許此時背後正有幾個槍口對著他。
    他到處看了看，老九拍了拍他的肩膀：“別看了，要是讓你一個外行人看出來，我們還有麵子的？”
    秦楓訕訕地跟著他走進民房。
    老九進門就吆喝：“把人帶出來。”
    很快，一個蓬頭垢麵的年輕男人被帶出來，他雙手被反綁在身後，雙腳也有鐵鏈鎖著，外麵還有人駐守，逃跑是不可能的。
    男人也知道逃不掉，一出門就撲通一聲跪下，連磕了幾個頭。
    “幾位大哥行行好，我就是個小嘍囉，我是被騙進車隊當司機的，我什麽都不知道，你們放過我吧，我保證跑得遠遠的，絕對不供出你們。”
    秦楓耳朵一動，總覺得這人的聲音有點耳熟。
    老九急忙把人拽起來：“你這是幹什麽，哥幾個抓了你以後除了把你關著，可沒虐待你，你別汙蔑咱們。”
    男人點頭哈腰：“是，是我搞錯了，幾位大哥沒虐待我，所以大哥能放了我嗎，我想回老家，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死啊！”
    老九火冒三丈：“誰讓你死，我們才不幹那種事！”
    秦楓站在他們對麵，男人的頭發到肩膀，亂糟糟的，不知多久沒洗，一團團堆在一起，散發出讓人難以忍受的臭味。
    衣服破破爛爛，滿是汙跡，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鞋子更是破了個大洞，露出腳指頭。
    他往後退了幾步，卻在這時看清了男人的臉。
    “龐哥？”他不確定地喊了一聲。
    男人身體一僵，緩緩抬起頭了。
    秦楓看到了他的麵容，一臉愕然：“龐哥，真的是你？”
    男人嘴巴動了動，猶豫著問：“你、你是小秦？”
    “是我，我是秦楓，龐哥，你這是發生了什麽事？”
    男人突然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
    這人不是別人，就是慶溪縣北江公社的司機龐東方。
    龐東方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三十多歲的人看起來憔悴得像五十歲。
    老九低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秦楓。
    “秦老板，這是你認識的人？”
    秦楓歎氣點頭：“我認識他，以前我在東北下鄉，他是公社的人，對我很照顧。”
    老九大驚失色：“哎呦，這可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己人不認識自己人，快給兄弟鬆綁！”
    龐東方的手腳被解開，他身體軟綿綿地倒在地上，一邊捶地一邊哭，哭得話都說不利索。
    一屋子人都無可奈何。
    最後還是連樹說，先給他洗幹淨，換上一身幹淨的衣服。
    龐東方被人架起來往外走，趁著大中午天氣暖和，直接在院子裏讓他洗澡，頭發是老九剃的，直接推光。
    龐東方在進門時已經變了個模樣，稍微有了點從前的風采。
    秦楓正好煮了一鍋粥，給龐東方盛了一碗，讓他過來坐下。
    龐東方狼吞虎咽喝了三大碗，這才停下來，呼出一口濁氣。
    秦楓這才問：“龐哥，你怎麽不在慶溪縣，跑到疆省來了？”
    聞言，龐東方又濕了眼眶。
    “是我自己貪心，辭了公社的活兒，想跑到南邊去發財，沒想到被人騙了，做了違法犯罪的勾當。”
    這兩年國家陸續取消人民公社，北江公社也變成了鄉政府。
    龐東方原本是北江公社唯一的司機，公社變成鄉政府後，也需要司機，龐東方是老資曆，肯定有他一份。
    北江公社這幾年靠著慶溪重工發展起來，鄉政府有實力，不斷擴招公職人員，司機的位置也有好幾個。
    龐東方的弟弟也想進鄉政府當司機，可惜這幾年學會開車的人不少，龐弟弟年紀還是輕，輸給了別人。
    家裏為這件事愁得不行。
    龐東方腦子一轉，大義凜然地說，我把崗位讓給弟弟，我自己去外麵闖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