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塵暴持續了兩天，呼嘯的狂風漸漸平息，漫天的土黃色褪去，天空重新變得澄清。
    工地安全員宣布沙塵暴已經過去，避難所的大門打開，所有人一擁而出。
    太難受了。
    幾百號人擠在一個避難所裏兩天，連躺下的地方都沒有，門窗關得死死的，一開始還好，時間長了，空氣渾濁，到處都飄著難聞的味道。
    有人走出避難所後深吸幾口氣，回想起裏麵的味道，沒忍住幹嘔。
    崔時宜捋了捋打結的頭發，手指卡在中間，結沒解開，隻帶下來一些泥沙，她幹脆不管了，隨手把頭發紮在腦後，扭頭看韓默。
    兩天的時間裏，韓默一個人唱了白臉又唱紅臉，成功讓大多數同誌對龍振宇產生怨氣。
    有人激情發話，要推翻龍振宇，讓韓默成為他們新的領導。
    崔時宜和其他的女同誌站在一起，默默看著隔壁的施工隊整理好隊伍，已經開始分組出發重新投入工作。
    設計團隊這邊還是亂糟糟的。
    韓默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他舉起手來，示意大家安靜。
    “大家按照各自的工作組站好，先報數。”
    報完數，韓默接著說：“現在，我重新任命各組的組長。”
    他當龍振宇這人消失了一樣，任命完新的組長，就帶著大家進入工地，準備查看沙塵暴後的工地變成了什麽樣。
    這一看，韓默人就傻眼了。
    工人鎮外圍設置的防風沙網被吹得七零八落，工地裏的活動板房也十不存一，挖好的管道通道重新被風沙掩埋。
    因為葉宗的堅持，埋管深度最後確定在三米，工人們辛辛苦苦挖了許久，且沒有先固定地基，因此一場沙塵暴過去，原本挖好的坑全塌了。
    與此造成鮮明對比的，是道路建設。
    硬化過的道路即便在沙塵暴以後，依然能看出來那是一條路，隻需要把表麵的軟沙鏟走，就能接上之前的進度。
    盡管如此，道路的問題還是沒能讓施工隊滿意。
    工頭跑來找韓默，委婉地說：“這次的沙塵暴不是我們經曆過最嚴重的沙塵暴，但是道路上的軟沙比以前都多。”
    韓默品了一下才明白。
    工頭在說你們的布局規劃有問題，街道上容易在沙塵暴來襲時形成渦旋，風速不降反升，卷來了更多的泥沙，造成了更大的損失。
    韓默懵了一下：“這是規劃局的工作。”
    與他關係好的朋友低聲說：“龍工私下裏修改過規劃局的圖紙，這事好像沒和規劃局的同誌商量。”
    韓默腦子裏嗡的一下。
    龍振宇這人，怎麽會這麽自大，真以為工人鎮的設計是他的一言堂？
    事到如今，韓默有點想退縮，他此時接管了總負責人的職位，豈不是給龍振宇擦屁股？
    嶽天弘第一時間去找水管，確定一根不少才放心。
    他已經佛了，管網塌成什麽樣和他才沒有關係，他現在負責水管，水管沒出事就行。
    胖子湊過來，賤兮兮地說：“我看過了，塌的塌，壞的壞，半個工人鎮都被掀了，這次損失可不少，夠龍振宇喝一壺。”
    嶽天弘是真的佛了，聽到這樣的話，他的內心毫無波瀾，龍振宇怎麽樣關他什麽事。
    他隻等著秦楓回來，哥們幾個湊一起混一混，把這個項目混過去。
    烏魯市的天空也已經放晴。
    長途跋涉而來的沙塵暴抵達烏魯市時威力大減，在市裏隻停留了一天，威力也算不上太大。
    秦楓走出賓館時，外麵的道路上覆蓋著一層黃沙，已經有環衛工正在清理。
    比起曾經在戈壁灘上遇到的那一次，這次的沙塵暴在他看來不過是小兒科，他戴了個口罩，踩著黃沙去醫院。
    小尤正在給莫江河收拾行李，他們明天出發回京市。
    莫江河拉著秦楓的手叮囑工人鎮的事。
    “你也是高級工程師，別以為自己不是總負責人就可以挽起手來什麽都不管，龍振宇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你要提出來和他探討。”
    “還有……”
    秦楓越聽越心驚，這老頭的話聽起來，怎麽像在拱火，想讓他去和龍振宇鬥？
    老莫歎了口氣，他後悔得不行。
    他原本就意屬秦楓當他的接班人，可秦楓實在是年輕，他和秦楓的接觸也不算多，他怕秦楓扛不起來。
    所以當時猶豫了，最後決定弄一個競選會。
    如果在此之前，他見過秦楓的方案，他絕對不會動這個心思，直接在病房裏當著田坤等人的麵宣布讓秦楓接班。
    可惜沒有如果。
    莫江河心底不是很信任龍振宇和韓默，這兩人專業能力是不錯的，隻是性格上各有各的缺點。
    龍振宇好大喜功，容易飄，還不聽人勸，韓默謹慎過頭，怕擔責，做事畏手畏腳。
    有自己坐鎮，這兩人都能發揮所長，自己不在，也不知道最近工地上鬥成什麽樣。
    這不，秦楓跑來烏魯市了。
    雖然秦楓什麽都沒說，莫江河也不傻，他混職場時秦楓還沒出生，工人鎮現在出現什麽問題，他多少能猜出來。
    隻是他鞭長莫及。
    醫生說了他再不好好休養，這條老命就要交代了。
    年輕時天不怕地不怕，越老越怕死，他沒有別人以為的那麽高尚，有些齷齪的想法隻敢藏在心底。
    老莫同誌歎一口氣，又歎一口氣，心裏無奈且愧疚。
    他看了秦楓一眼：“回去以後，我會向老祝……祝院長申請派一支巡視組過來盯一盯進度。”
    秦楓心底掀起驚濤駭浪。
    莫江河這是明晃晃地說，他不信任龍振宇。
    還沒等他琢磨個所以然，莫江河就擺手：“好了，你回去吧，我要休息，明天隨便你來不來送行。”
    秦楓哪敢不來，第二天他一大早就跑到醫院。
    建設局特意安排了一輛車送莫江河去火車站，秦楓跟車送了一路，把莫江河和小尤送上火車。
    周鵬等人的匯報工作也結束了，秦楓跟著他們踏上回黑玉油田的車。
    此時的黑玉油田總指揮辦公室裏，田坤站在門外抱臂靠牆，龍振宇正在裏麵接聽來自祝院長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