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麻子沒想過自己會栽在石莊市，那群人衝進來時，他剛剛脫掉上衣就被人摁在床上，寡婦揪著被子驚聲尖叫，鄰居都跑出來看熱鬧。
    連樹二話不說先把三麻子揍了一頓，老九在旁邊嚷嚷。
    “大家街坊鄰居看清楚了，這男人年紀輕輕有手有腳，居然跑去做賊，偷了我們兄弟幾萬塊錢的設備。”
    現場一片嘩然。
    “幾萬塊？嘿呦，不得了。”
    “什麽東西這麽值錢？”
    老九戲精上身，扯著嗓子喊；“我們是京市電影廠的員工，準備去外地拍電視劇，帶的都是進口的設備，因為大雪被困在這裏，一下火車就遭了這群壞人。”
    他擦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淚：“那設備是單位的，弄丟了要我們賠錢，老天爺啊，我們哪裏賠得起，這殺千刀的小偷！”
    鄰居的情緒被調動起來。
    “殺千刀的小偷，抓去派出所，讓他們把錢吐出來。”
    “哎，難嘍，東西肯定被出手了，錢八成也花光了，不過能拿回多少算多少，至少別血本無歸。”
    “咦？這裏明明是秀萍家，怎麽藏了小偷？”
    “你瞎啊，這不在床上逮著的嗎，還能為什麽。”
    “秀萍，嫂子勸你一句，你一個人過不下去，正經找個好男人改嫁，別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帶回家，這事情鬧的，咱們鄰居都沒臉。”
    三麻子被連樹掐著後頸拽到屋外：“謝謝各位鄰居支持，咱們兄弟現在就抓他去派出所。”
    “等一下，咳咳……等一下，我沒偷你們的設備，你們抓錯人了！”
    老九抬手給他一個棒槌：“你還狡辯，我親眼看著你偷的，到了派出所，看你說不說實話。”
    三麻子大喊：“不是我！是胡大那群人，他們和我沒關係！”
    “哼，我就知道你們這些人，隻能同甘不能共苦，現在出事了，立馬推同夥出來頂缸是吧，想得美，你們一個都別想跑。”
    三麻一口血差點噴出來，這破事真和他沒關係！
    他和胡大的合作，僅限於在石莊市把玉石散貨，除此之外，他們那些偷雞摸狗的勾當，他一點沒沾！
    胡大最近肥了一波，據說就是偷了很貴的東西，他知道，當時沒過問。
    這下真是被他們害死了！
    三麻子被抓進派出所時，依然以為自己受胡大連累，直到派出所的同誌把他在石莊市的老巢捅了，發現一大批和田玉原石。
    秦楓坐在街邊的早餐攤上，幾輛警車呼嘯而過，馬路邊堆積的雪被揚起一小片。
    早餐攤其他桌的客人在討論最近石莊市的大事，居然有一夥走私犯在城市的黑暗處偷偷銷貨。
    這事據說被捅到中央，接連幾天，每天都有從中央調派過來辦案的同誌，警車進進出出，市民從一開始好奇，到後來已經麻木。
    秦楓低頭喝胡辣湯，桌上還有幾個大肉包。
    秦邦彥嘴上說不幫忙，背地裏還是出力了，到了這個地步，秦楓心裏難免升起愧疚。
    一旦秦柏的身份浮出水麵，秦和平的事業肯定會再次遭受打擊，一頓調查時少不了，秦邦彥也免不了受牽連。
    秦和平就算了，管他呢，但秦邦彥……
    多年相處，他已經把秦邦彥當成親爺爺了，不過他不後悔，也不完全是為了王亮，同時也是為了自己。
    秦柏這人睚眥必報，他之所以現在不對付自己，完全是因為有個郭凱晴在前麵頂著。
    林忠祥突然冒出來，往秦楓的旁邊一坐，秦楓把大肉包推過去，他拿起一個就往嘴裏塞。
    連吃兩個，他才說：“我要走了。”
    秦楓抬頭：“去桂省長紅公社？”
    林忠祥點頭，頓了下補充：“現在就走，已經和連樹他們說過了，現在來找你道別。”
    秦楓三兩下喝完胡辣湯：“我送你去車站。”
    天上飄著雪花，進入車站後，秦楓仔細把肩膀的雪花拍掉，林忠祥卻不在意，任由雪花在肩頭融化成水珠。
    他提著一個半舊的行李袋站在即將出發的綠皮火車前。
    秦楓拿出一個布包，裏麵全是大團結：“這是你的工資。”
    林忠祥搖頭：“我說過不用錢。”
    “收下，你應得的。”秦楓硬是塞進他手裏：“別整得我跟黑心老板一樣。”
    林忠祥的嘴角彎起一個很淺的弧度，他收下了布包，車站廣播最後一次提醒乘客上車，他轉身踏上火車，在關門的瞬間，突然大聲喊。
    “謝謝你！”
    秦楓雙手放在嘴邊，也大喊：“祝你得償所願，後會有期。”
    火車鳴笛嗚嗚地響起，林忠祥從車窗上探出腦袋，也對秦楓喊了一句話。
    風聲太大，秦楓聽不見，看他的嘴型，大概也是後會有期四個字。
    連樹幾人也在收拾，秦楓回到民房時，他們正在打包行李。
    “那三麻子看起來是個慫貨，沒想到嘴巴還挺硬，派出所撬不開他的嘴，聽說要把他押去京市審。”
    “為了防止有人在路上劫車，哥們幾個打算一路跟去京市。”
    這個可能性比較低，連樹幾人跟著，主要是因為已經沒有必要留在這裏，至於龐東方等人，也能撤回來了。
    事情捅到明麵以後，自然會有人出手。
    老九坐在窗邊抽煙，莫名有些惆悵：“幹了大半年的活，終於要結束了，突然有點舍不得。”
    連樹拍他的腦袋：“你小子是舍不得秦老板給的工資吧。”
    一屋子人都笑了起來。
    別說，大家都舍不得，短短半年，他們每個人的腰包都鼓了起來，一個個的都是萬元戶了，這樣的機會不是經常有，可能一輩子就這一次。
    連樹對秦楓說：“秦老板，下次再有活，記得還來找我們。”
    秦楓朝他們抱拳：“必須的，我也信不過別人。”
    三麻子被押送回京這一天，連樹等人開車跟著。
    押送隊伍裏很幸運地有老九的前戰友，老九打一聲招呼，他們就混進了護送隊裏，當然不是這麽光明正大，隻說他們是順路要去京市。
    把他們送走後，秦楓也終於踏上了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