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工集團內部的風風雨雨沒有影響交通院的同誌，大家已經準備收拾行囊回家。
    秦楓按照慣例給大家預留了在當地逛街遊玩的時間。
    剛來的時候湯國成帶他們逛了一圈，這次大家不需要導遊，已經知道哪裏有好玩好吃的，和在港城時一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商量行程。
    秦楓依然脫離大部隊，他聯係上了林朝陽。
    得知林朝陽來了浙省幾次，加起來有幾個月了，卻一直留在機械總院的宿舍裏，一次都沒有出門玩過，他說什麽都要帶林朝陽出門逛逛。
    林朝陽答應了，請了一天的假。
    他逛街一向目的明確，給老婆孩子買禮物，和秦楓碰頭後，就讓秦楓帶他去商業街買特產。
    逛了半天，兩人都提滿了禮物。
    在飯店坐下後，林朝陽開始分配禮物，同時叮囑秦楓。
    “這幾個袋子你寄去深市給你舅媽，這邊的幾袋子你帶回京市，紅色的袋子裏是給林瑞林嘉的，黃袋子你替我送去華京大學給我的老師，你應該認得我老師吧？”
    秦楓點頭：“認得。”
    “那就行。”林朝陽又把禮物看了一遍，接著就不說話，等著上菜。
    秦楓這時候才問：“舅舅，工作不順利？”
    “啊？”林朝陽詫異抬頭：“你怎麽知道？”
    秦楓笑了：“你一看就是有心事，你能有什麽心事，不就是工作上那點事嗎？”
    林朝陽撇了撇嘴，沒說話。
    秦楓狐疑：“難道不是工作，是私事？你做了對不起舅媽的事？”
    林朝陽一下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麽？”
    秦楓義正言辭：“林朝陽同誌，雖然你才是和我有血緣的人，但是在這種事上，我肯定是站在舅媽那邊的，你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林朝陽在桌子下踹了他一腳：“臭小子，連舅舅都耍。”
    秦楓抱著腿誇張地哀嚎，林朝陽一下就慌了：“我沒用多少力啊，這麽疼？”
    “所以你到底什麽煩惱？”秦楓不耍花招了，坐直了身體認真問。
    林朝陽勾起嘴角，笑容裏毫不掩飾地帶了一些苦澀。
    “就是工作上的事，在扯皮呢。”
    秦楓於是抬手，加錢讓服務員給他們換了一個包廂，關上門，林朝陽這才說話。
    需要使用千噸級起重機的單位是核工業部，他們準備在浙省建設一座核電站。
    以林朝陽為首的機械總院工程師已經研發成功，最近第一台千噸級履帶起重機已經委托慶溪重工生產完畢，並且運到了浙省。
    接著便是模擬吊裝實驗，問題就出在這裏。
    林朝陽悶悶不樂：“模擬吊裝反應堆壓力容器時，鐵臂就是卡在安全殼外壁上轉不過去，現在核電站負責人要我們改進機器，但是咱們院裏不同意。”
    機械總院為了這事派了好幾批專家趕到浙省評估起重機，所有專家都得出同一個結論，起重機沒問題。
    “我也覺得沒問題。”林朝陽有點激動：“可它就是卡住了過不去，核電站不信任我們，還質疑我們的能力。”
    幾乎是被人指著鼻子罵庸才，林朝陽的怨氣比竇娥還大。
    “他們質疑我一個人就算了，他們質疑我一整支團隊，質疑我們機械總院，還質疑我們華京大學，你說這口氣能咽下去嗎？”
    “咽不下咽不下。”秦楓給他空了的杯子裏斟茶：“先喝口水。”
    林朝陽有這個時代人民非常典型的特質，集體榮譽感非常強。
    罵他可以，不能罵他的團隊，不能罵他的單位，更不能罵他的學校。
    至於機械總院為什麽要和核工業部扯皮，肯定不隻是為了麵子。
    麵子是什麽，能吃嗎？
    是因為起重機已經研發成功，並且製造出來了，這時候推翻重來，之前投入進去的經費等於打水漂。
    這樣的結果是機械總院接受不了的。
    如果真是他們的問題，那隻能硬著頭皮重頭再來，偏偏不是他們的問題，人家這起重機是好的，是能馬上投入使用的。
    慶溪重工甚至已經向上打報告，希望能夠增加一條專門的生產線。
    秦楓等他冷靜一些才問：“核電站的建築設計圖是誰負責的？”
    林朝陽說：“找外國人設計的，直接買了圖紙。”
    秦楓已經猜到了，他在國內建築設計行業毫不誇張地說一句，還是有點地位的，而且到處都是人脈，全國各省的設計院都和他來往過，他從來沒有在業內聽到什麽風聲。
    所以基本能夠確定，核電站的設計圖沒有委托國內任何一家設計院。
    “舅舅，你給我說說機器，還有作業現場的情況。”
    本來應該是保密的內容，林朝陽麵對秦楓時幾乎毫不猶豫就說出來。
    秦楓在腦海裏模擬了一遍。
    “應該是建築空間與設備操作性的矛盾，結構承載力的潛在不足。”
    “啥？”林朝陽睜著迷茫的大眼睛。
    秦楓又說：“也就是說，設計圖上沒有預留足夠給機械操作的空間，所以起重機鐵臂卡住了，轉不過去。”
    林朝陽聽懂了：“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們起重機的問題，是建築設計圖的問題？”
    “不是。”秦楓搖頭：“都沒問題，隻是雙方不適配。”
    林朝陽思考了足足兩分鍾，接著就泄氣：“所以還是要改的意思。”
    秦楓給林朝陽夾了一塊糖醋魚：“改肯定是要改的，但不一定要你們改，也可以改建築設計圖，反正還沒建不是嗎？”
    “對啊。”林朝陽被秦楓一句話點醒：“他們改一改就成了，改圖紙又不花多少錢，總比我們重新設計機器劃算。”
    “小楓，謝謝你，我要回去跟他們好好說說。”
    說罷，林朝陽站起來就要走，連禮物都忘記拿。
    秦楓拉住他，讓他坐下：“舅舅，你看看外麵什麽天色了，不急於這一時，你先陪我吃完這頓飯，明天上班再談也不遲。”
    林朝陽嘿嘿笑著坐下：“是我著急了，吃飯，快吃飯。”
    他胃口大開，拚命給秦楓夾菜，把秦楓的碗堆成一座小山，自己才開始大快朵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