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楓在偷偷觀察這個女人。
    哪怕隻是飛快地瞄兩眼，他就從這個女人的臉上找到了一絲關淑英的影子。
    秦念恩縮在秦楓背後，死死地握住他的手臂，她更早發現這個女人和自己的母親有一些相似。
    秦楓心底染上怒意。
    秦和平是會惡心人的。
    秦楓單手攬住秦念恩，輕輕拍她的肩膀安慰。
    女人察覺到兄妹倆的態度不太友好，雙手不知所措地交握在一起，手指不斷互相摩擦。
    這一下，反倒是讓秦楓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
    女人臉上焦慮的情緒幾乎溢出來，正在小心翼翼觀察兄妹倆。
    性格上，似乎和關淑英截然不同。
    秦邦彥從樓梯上下來，秦和平跟在他身後。
    “咳咳，今天除夕，正好大家都有空，我們一家好久沒有一起吃團圓飯了。”
    秦邦彥隨便說了句開場白，目光便落到秦楓和秦念恩身上。
    “小楓，念恩，這位是……”
    秦邦彥原先是想替秦和平介紹女人，一開口卻卡殼了，不知道該怎麽稱呼。
    女人拘謹地站著：“我姓彭，你們叫我阿姨就行。”
    秦邦彥說：“今天，你們彭阿姨留在家裏，和我們一起吃晚飯。”
    哪怕是秦念恩，也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秦邦彥接受了這個姓彭的女人作為他新的兒媳婦，秦楓和秦念恩作為後輩，沒有拒絕的權利。
    才下午兩點鍾，距離晚飯還有好幾個小時。
    客廳裏的氣氛依然尷尬。
    秦和平和彭芳坐在一起，與秦邦彥聊天。
    秦楓也和秦念恩坐在一起，秦念恩手裏握著一個柑橘，不剝開來吃，隻拿在手上心不在焉地玩。
    她靠在秦楓身上，整個人懨懨的。
    秦楓也有點心不在焉，但他還是把三人的對話聽進去了。
    聽了一小段才發現，這些對話怕不是故意說給他和秦念恩聽的。
    秦念恩一看就是沒在聽，所以這些話，是說給他聽的。
    彭芳是貴省教育部門一個普通的小科員，因為長相有一點像關淑英，被秦和平注意到。
    秦和平一開始沒有再婚的心思，後來因為一次工作，他與彭芳有了交集。
    一來二往，兩人就動了心思。
    彭芳的性格和關淑英截然不同。
    關淑英表麵淡泊名利，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實則內心什麽都想搶，永遠不知足。
    而彭芳，是真的沒什麽追求，她天生溫柔，說話都不會大聲，老實本分。
    從前有過一段婚姻，前夫去世後，她還在照顧前公婆，直到兩位老人相繼去世。
    這也是秦邦彥願意接受彭芳的原因。
    她不像關淑英一樣滿肚子花花腸子，在他心裏，彭芳除了長相，和林朝霞更像。
    倒不是說兩人的性格相似。
    林朝霞比彭芳更加開朗大方，同時勤奮能幹，最讓秦邦彥滿意。
    而彭芳，性格與林朝霞不同，但溫柔踏實的性格，也是秦邦彥理想中的兒媳婦模樣。
    更讓秦邦彥滿意的一點，是彭芳沒有孩子，並且到了這個年紀，估計也不會再有孩子了。
    對於秦和平來說，他在外有個能夠照顧他的知心人，對於秦楓和秦念恩，他們的生活不會發生任何改變。
    下午三點多，秦和平要帶彭芳去見一見老朋友。
    他們出門後，秦邦彥對秦楓和秦念恩說：“我們爺仨聊聊？”
    秦楓回頭看一眼秦念恩，見她還是苦瓜一樣的臉色，眼睛也有些眯起來。
    “念恩困了吧，回房間去午睡。”
    秦念恩點點頭，垂頭喪氣地上樓，秦邦彥不放心，讓保姆也跟著上去。
    客廳裏隻剩下秦邦彥和秦楓。
    “小楓，你也是快三十歲的人了，你應該能理解我和你爸爸吧。”
    秦楓沒說話。
    秦邦彥長歎一聲：“我知道你和你爸不親近，也沒法親近，我以前總想著你們父子關係能緩和，現在已經放棄了。”
    “小楓，我老了，我沒幾年可活。”
    秦楓忙說：“爺爺，你別說這些喪氣話，你身體好著呢。”
    秦邦彥笑了一下：“身體再好，人總有死的一天，我會比你先走，比你爸先走。”
    客廳裏安靜了片刻。
    “小楓，你現在孤家寡人，哪怕你打一輩子光棍，我也不擔心你，因為我知道你有能力讓自己活得很好，你甚至不需要人陪也能過好日子。”
    “但你爸不一樣。”秦邦彥勉強笑了笑，滿是惆悵。
    “他沒你這麽厲害，我根本不敢想象，等我走了以後，他還是孤家寡人，那時他的日子會過得多糊塗。”
    父子親緣已經無法強求，至少讓他身邊有個一個知心的伴侶，陪他走完一生。
    秦邦彥這一生，最擔心的人就是秦和平。
    他不擔心秦楓。
    以秦楓和秦念恩的感情，他也不擔心秦念恩，到了最後，讓他牽掛的居然是秦和平。
    這個原本應該成為家裏頂梁柱的人，到了這個年紀，居然還讓年過七十的老父親憂心。
    說到最後，秦邦彥的聲音裏，隱約出現一絲哀求的意思。
    “爺爺，我明白的。”秦楓說：“念恩怎麽辦，她才是最難過的人。”
    “念恩會繼續跟著我生活，你們爸爸再婚，不會影響你，也不會影響她。”
    “她雖然看起來不著調，其實很懂事，我相信給她一些時間，她會接受的。”
    秦楓隻好點頭，他站起來：“我上樓看看她。”
    秦念恩窩在被窩裏沒睡著，秦楓一進來，她就坐起來。
    “哥哥，我們要有新的媽媽了嗎？”
    秦楓搬過椅子坐在她的床邊，摸她的腦袋：“你如果不喜歡，那就沒有，叫她阿姨就行。”
    秦念恩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你很不喜歡她？”秦楓問。
    秦念恩沉默了幾秒：“有一點，她長得有點像我媽媽。”
    她還不懂什麽叫替身，隻是潛意識裏不太接受這個長相與自己親媽有相似的女人，現在還要當自己的繼母。
    秦楓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導她，或者安慰她。
    “睡不睡午覺？不是說今晚要守夜嗎？”
    “要守的。”秦念恩重新躺下：“哥哥，你等我睡著了再出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