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政府大樓前，秦楓先是繞路到蘇誌明的工地看了一眼。
    臨時搭建的圍擋歪七八扭地橫在地上，藍色鐵皮幾乎被擰成了麻花，零零散散的，一看就知道缺了不少，是被狂風刮走了。
    工地裏一片泥濘，昨晚後半夜雨下得大，把這片泥地變成了黃色的沼澤。
    秦楓站在邊上沒走進去。
    陳寬原本是想進去的，不過一想到等會兒要去政府大樓，弄髒褲子鞋子顯得失禮，就打消了念頭。
    圍擋已經塌得差不多，站在外麵基本就能把裏麵的場景看個大概。
    陳寬眯起眼睛，指著工地裏的一個方向。
    “我記得那裏有個木棚，應該是給工人住的，你們現在，直接沒了。”
    整個木棚被狂風刮走，隻有不遠處散落著零零散散的木塊。
    “如果昨晚有人住在這裏，非死即傷。”陳寬感歎。
    秦楓轉身：“走吧，去政府大樓。”
    戴院長正好從大樓裏走出來，和秦楓在大門口碰上麵。
    “秦同誌，真不好意思，台風剛剛過去，現在市裏有不少救災工作，暫時還請你等一等。”
    秦楓笑道：“沒關係，不差這一天兩天，我想問一問，創新路那個工地的工人怎麽樣了？”
    一提起這事，戴局長就來氣。
    昨天他自以為安排好所有工作了，台風馬上登陸，他已經回到家，端著老婆煮的雞湯品嚐。
    誰知屬下一個電話打過來，說有個工地的工人悄摸摸回工地趕工，嚇得他手裏雞湯都灑了。
    “他們真是活該！”
    昨天虧得秦楓及時通風報信，政府的人在台風登陸前趕到工地，工人果然在這裏。
    他們才罵了兩句，工人就決定跟他們回去。
    其實蘇誌明剛回到工地就後悔了，當時木棚的屋頂已經被刮走，停在一旁的挖掘機咯咯作響，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
    他在深市住過很長一段時間，也經曆過好幾次台風，他覺得政府太過緊張了，不過是風大一點，再下點雨，根本不影響工程。
    他低估了這次台風的威力，走出學校以後他就感到吃力，在狂風中站都站不穩，好不容易回到工地，看到工地一片狼藉，他就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正巧此時政府的員工趕過來，他順坡下驢，帶著工人回小學。
    誰知路上出了事。
    秦楓和陳寬來到市人民醫院住院部，兩人找到蘇誌明的病房，在走廊上就能聽到他的咆哮聲。
    “我的腿，我的腿怎麽沒有知覺了，為什麽會這樣，不可能的！”
    “醫生，醫生在哪裏，快來給我治腿！”
    裏麵傳來哐哐當當的聲音，蘇誌明情緒激動，在砸病房裏的東西。
    醫生帶著幾個護士衝進病房裏，很快，裏麵的動靜平靜下來。
    沒多久，醫生走出來。
    陳寬叫住醫生：“醫生，我們認識裏麵的病人，他現在什麽情況了？”
    醫生皺著眉搖頭：“病人昨晚因為被大樹砸中送醫，很不幸，他的脊柱受傷，下半身癱瘓了，能夠康複的可能性很低，你們好好開導他吧。”
    蘇誌明癱瘓了。
    陳寬唏噓地搖頭。
    秦楓問：“你要進去看看他嗎？”
    陳寬搖頭：“不了，我和他之間，也沒有什麽香火情。”
    他沉默了幾秒又說：“我聽說這幾年他和於碩在深市也接到一些工程，加上從前在慶溪縣設計院攢下的錢，哪怕後半生癱瘓，也不至於活不下去。”
    “不一定。”秦楓輕聲開口。
    “剛才戴院長說除了蘇誌明，還有工人也受傷了，工人的醫藥費和賠償款，蘇誌明和於碩都跑不掉。”
    至於賠多少，就要看後麵和工人還有家屬扯皮。
    若是工人傷得重，失去勞動能力，問題就大了，離鄉背井來海島做建築工人的，多數是一個家庭的頂梁柱。
    蘇誌明這回搞不好要把底褲都賠出去。
    一手好牌被他打得稀巴爛。
    若是當初他不作妖，老老實實留在慶溪縣設計院，現在也是讓人尊敬的高級工程師。
    也能像楊玉蓮和吳盛一樣，除了設計院的工作，還因為慶溪縣開了一家大學的分學院，獲得了當學校講師賺外快的機會。
    名利雙收的機會本來攥在他自己手裏，生生給折騰掉了。
    陳寬聽完以後更加唏噓，不過也僅僅隻是唏噓。
    他不會傻到這時候跳出來，給蘇誌明當老好人。
    蘇誌明被打了鎮靜劑後睡了過去，秦楓和陳寬在門口看了一眼，便轉身離開醫院。
    等了兩天，戴院長終於有了空，黃院長也從外地回來，秦楓的工作終於可以開展。
    正如他之前所料，海島原本已經有設計院，秦楓隻需要幫忙調整細節，增加他們的工作效率。
    一周後，所有工作完成。
    陳寬在前一天已經離開海島，他的假期快要結束，在回東北前，他打算去粵省看看。
    尤其是深市，他要看一看這座著名的“一夜崛起之城”。
    秦楓收拾好行李，定好了返程的船票。
    在前往渡口前，他還有一件事要做。
    給秦念恩買椰子。
    秦楓在戴院長的建議下來到當地的水果市場。
    剛剛采摘的新鮮椰子被運到這裏出售，秦楓一出手就是好幾箱。
    椰子的保質期隻有幾天，反正他不缺錢，直接空運回京市，再運幾箱去深市，讓金素珍和謝德廣等人也嚐嚐。
    做完這些，才終於到了返程的時候。
    椰子比秦楓更早到家。
    他踏進家門時，秦念恩正抱著一個椰子，薑宇川也拿著一個椰子，另一隻手拿一把扳手，哐哐哐地砸。
    “把椰子砸爛，椰汁全流地上了。”
    秦念恩抬頭：“哥哥，你終於回來了。”
    秦楓橫了她一眼：“你好像不歡迎我回來，隻要椰子回來，哥哥不回來也無所謂，是吧。”
    秦念恩歪著腦袋笑了笑。
    薑宇川把扳手一扔：“累死了，我不砸了。”
    “沒出息。”
    秦楓嘀咕一聲，把行李放在客廳，從廚房裏拿了一把菜刀和一根筷子，輕鬆地打開了椰子，把椰汁倒出來，再砍幾刀，椰肉也露出來了。
    秦念恩哇地感歎，鄙視的小眼神時不時往薑宇川身上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