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城市早已沉入夢鄉，街道上隻剩零星的路燈和偶爾駛過的車輛。我握著方向盤，目光穿過擋風玻璃望向前方空蕩蕩的公路。作為一名夜班公交司機，我的職責是駕駛305路公交，這是一條據說在午夜之後會“消失”的線路。
    這條線路原本是連接城南與城北的常規公交線路，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它隻在淩晨兩點至四點之間運行，而且幾乎沒人坐。我是在一次偶然的招聘中被錄用的，麵試時對方隻問了我一個問題：“你相信命運嗎？”
    我當時隻是笑笑，說：“我信命，但不信鬼。”
    現在，我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說錯了。
    今天的乘客比以往更少，甚至一個人都沒有。我看著後視鏡，心裏有些發毛。以往偶爾還會有一兩個乘客上車，雖然他們從不說話，也不投幣，但我至少能確認自己不是一個人。可今晚，連那幾個熟悉的“影子”都沒出現。
    我一邊開車一邊聽著車載廣播，裏麵播放著一段關於城市舊城區拆遷的新聞。舊城區，也就是城南最偏僻的區域，那裏曾經是老城區的核心，但如今已被廢棄多年。305路的終點站，就在舊城區的邊緣。
    “各位乘客，下一站：舊城區終點站。”機械女聲響起。
    我皺了皺眉，我記得自己並沒有設置自動報站。我伸手去調音量，卻發現廣播已經自動關閉了。而就在低頭的瞬間，眼角餘光瞥見後視鏡裏，車廂最後一排坐著一個穿著黑衣的老人。
    我猛地抬頭，後視鏡中空無一人。
    冷汗順著脊背滑下。我深吸一口氣，繼續開車，心裏卻開始盤算著明天是不是該辭職。可就在準備靠站時，車身猛地一震，仿佛壓到了什麽東西。
    我急刹車，下車查看。車前輪下，赫然躺著一隻黑色的布鞋。
    我彎腰撿起，鞋底沾著幹涸的血跡。
    “這……不可能……”我喃喃自語。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恐懼。不是那種在電影裏看到的驚悚，而是那種從骨子裏滲透出來的寒意。我站在車旁，握著那隻布鞋，仿佛它還帶著某種殘留的溫度。四周寂靜得可怕，連風都不曾吹過，隻有路燈發出的微弱嗡鳴。
    我環顧四周，街道兩旁是早已關閉的店鋪，窗戶上掛著破舊的窗簾，像是某種無聲的注視。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到了舊城區的邊緣。這裏沒有路燈，隻有我車燈的光束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微弱的線。
    我回到駕駛座，心跳仍未平複。我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告訴自己，也許這隻是一場誤會，有人不小心把鞋子落在了路上，而我剛好壓到了它。但內心深處，我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
    305路的終點站就在這附近，我必須繼續前行。我重新啟動車輛，緩緩駛入那片黑暗。車燈照出的路麵上，隱約可見一些奇怪的痕跡，像是拖拽的痕跡，又像是某種動物留下的爪印。
    我努力讓自己不去想這些，但腦海中卻不斷浮現出剛才後視鏡中的那個黑衣老人。他為什麽會在那裏？他又是誰？他為什麽會突然消失？
    我握緊方向盤，手心已經出汗。我開始後悔接下這份夜班的工作。當初我之所以選擇夜班，是因為工資高，而且時間自由。但現在，我開始懷疑，這背後是不是隱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車子終於到達終點站。我停下車，熄了火，車內頓時陷入一片死寂。我坐在駕駛座上，不敢動彈。我本想立刻離開這裏，但雙腿卻像被釘在了座位上。
    終點站的牌子早已鏽跡斑斑，幾乎看不清字跡。周圍是一片荒草，遠處是幾棟破舊的樓房，像是被時間遺忘的遺跡。我從未見過有人在這裏等車，也從未見過有人從這裏上車。
    我打開車門，想下去透透氣。冷風撲麵而來，帶著一股潮濕的黴味。我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布鞋，忽然發現鞋底的血跡似乎比剛才更深了一些。
    我猛地將它扔在地上，像是它會咬人一樣。我後退幾步，心跳如鼓。
    “這不可能……”我再次喃喃道。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我猛地回頭，卻隻看到一片黑暗。我屏住呼吸，仔細聆聽，腳步聲卻消失了。
    我感到一陣眩暈，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旋轉。我扶住車身，努力讓自己站穩。我必須離開這裏，越快越好。
    我回到車上，重新啟動引擎。車子緩緩調頭，準備返回。就在這時，後視鏡中又出現了那個黑衣老人的身影。
    我猛地踩下刹車，回頭望去——車廂裏空無一人。
    我幾乎要崩潰了。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累了，產生了幻覺。但理智告訴我，這不是幻覺，而是某種更可怕的東西。
    我深吸一口氣，一腳油門踩到底，車子飛快地駛離了終點站。我再也不想回頭看一眼那片黑暗。
    回到調度室，我將那雙布鞋交給了值班人員，說是在路上撿到的。他們隻是敷衍地點頭，似乎並不在意。我本想問問他們關於305路的真正曆史，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我換下製服，走出車站，天已經快亮了。街道上開始有了行人，城市仿佛剛剛蘇醒。我抬頭看了看天空，灰蒙蒙的，像是籠罩著一層霧氣。
    我決定明天就辭職。
    但我知道，即使我不再開305路，那個黑衣老人、那雙布鞋、還有那片黑暗，都會一直留在我的記憶裏，像是一場永遠無法醒來的噩夢。
    而這，隻是開始。
    第二天晚上，我本該休息。但不知為何，我竟然又出現在了調度室。值班的老李看到我，一臉詫異：“不是說辭職了嗎？怎麽又來了？”
    我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地簽了到，接過鑰匙。老李欲言又止，最後歎了口氣，沒再問。
    305路的車燈在夜色中亮起，引擎低沉地轟鳴。我坐進駕駛座，手指有些顫抖。我本不該回來的，但我必須弄清楚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車子緩緩駛出車站，熟悉的街道在車窗外掠過。廣播自動打開，依舊是那個機械女聲：“歡迎乘坐305路公交，請係好安全帶，車輛即將啟動。”
    我猛地一震，這不是我設定的廣播內容。而且，我清楚地記得，這輛車的廣播係統早在上次出事後就壞了。
    車子駛入舊城區，路燈開始稀疏，黑暗像潮水一樣湧來。我握緊方向盤，心跳如擂鼓。
    “下一站：舊城區終點站。”
    廣播再次響起，聲音比上次更加清晰，仿佛就在耳邊低語。
    我下意識地看向後視鏡，車廂裏依舊空無一人。但當我低頭的一瞬間，眼角餘光捕捉到車窗外閃過一個黑影。
    那是一個穿著黑衣的老人，正站在路邊，朝我揮手，像是要搭車。
    我死死盯著他，車子卻仿佛不受控製般緩緩停下。車門“哢噠”一聲打開，一股冷風湧入車廂。
    老人緩緩走進來，腳步聲異常清晰。他走到車廂最後一排，坐下，頭微微抬起，看向我。
    我屏住呼吸，不敢回頭。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正死死地盯著我。
    車子再次啟動，但方向，卻不是回程的方向。
    我驚恐地發現，方向盤仿佛被什麽東西操控著，車子正駛向更深的黑暗。
    “你相信命運嗎？”那天麵試時的問題，再次在我腦海中響起。
    我終於明白了，我從未真正選擇過這條線路。
    是它選擇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