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浪等人推著鐵衛國的輪椅，在鋼廠內走動，一個車間一個車間的參觀過去。
    鐵衛國興致很高。
    對那些現代化，智能化的設備，都很感興趣。
    一路上，一邊聽，一邊說起當年。
    鋼廠很大。
    不知不覺，花了兩個小時，將整個鋼廠走了一遍。
    劉浪看了看時間，也差不多了，鐵衛國看起來也累了，低著頭，靠著輪椅，劉浪喊了一聲：“鐵叔，咱們該回去了。”
    鐵衛國沒有吭聲。
    劉浪再喊了一聲。
    鐵衛國依然沒有回應。
    劉浪一顆心猛的沉下去，他連忙蹲下來，看到鐵衛國緊閉雙眼，他手指輕微顫抖的往鐵衛國的鼻子下放去。
    “鐵叔！”劉浪的悲呼聲，讓眾人大驚失色。
    所有人都圍上來。
    醫生喊道：“都別動，都別動他。”
    醫生托起鐵衛國的腦袋，捏住鐵衛國的脈搏，又撐開鐵衛國的眼皮觀察他的瞳孔，連忙喊擔架過來，把鐵衛國放在擔架上，醫生開始按壓胸口急救。
    十多分鍾後。
    醫生臉色沉重的站起來，朝著眾人道：“病人已經走了，你們請節哀。”
    “爸。”
    周東陽，鐵嬌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依然難以接受，撲在鐵衛國的遺體上。。
    周娥英踉蹌了一下。
    還好劉浪眼疾手快，將周娥英扶住，免得她暈倒在地。
    “周姨，你一定撐著啊。”
    醫生也連忙拿氧氣過來給麵無血色的周娥英吸氧。
    劉浪和薑偉道：“去把人都叫出來，我們送送老廠長。”
    薑偉雙眼通紅，悲痛的點頭，飛奔而去，幾分鍾後，大量的人流，從四麵八方而來，聚集在了鐵衛國的遺體邊。
    很多人痛哭出聲。
    劉浪大聲道：“鐵衛國是我們鋼廠的老廠長，是他一手將武康鋼廠發展起來，可以說，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鋼廠。
    他在生命最後一刻，依然惦記著鋼廠，他的一生，都奉獻給了鋼廠。
    這樣大公無私的精神，值得每一個人敬佩和愛戴。
    他的人雖然走了，但他的精神，將永遠留存在我們每一個人的心中。
    今天，讓我們一起送我們尊敬的老廠長，願他一路走好。”
    所有人都高呼著：“送老廠長。”
    黑壓壓，上千號人，匯聚齊了長長的隊伍，劉浪和周東陽，抬起擔架，在所有人的護送下，把鐵衛國的遺體，抬出了大門，放到車上。
    120的車子緩緩開動。
    鋼廠上千號人，都跟在後麵。
    這壯觀的一幕，引起了無數路人側目。
    眾人一直送出數裏路，因為怕到了城區，人太多引起聚集混亂，劉浪才吩咐鋼廠員工散去，但是這千人相送的場麵，已經被無數人用手機記錄下來。
    劉浪將鐵衛國護送回醫院。
    人走了，但是還有一些固定的手續要辦，等醫院那邊開具死亡證明，陪同周娥英她們一直到晚上十來點鍾。
    劉浪才離開醫院。
    走到外麵，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劉浪站在雨中一動不動，任憑雨水打在臉上。
    內心的悲痛並沒有因為雨水的冰涼，而稍稍平息。
    回想初見鐵衛國，似乎猶在眼前。
    這個倔強的老頭，幫自己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青年，把鋼廠從泥潭裏拉出來，改製成功，這個老頭卻功成身退，揮一揮衣袖，什麽都不帶走，就把鋼廠交到他手裏。
    兩人相處的時間，老頭言傳身教，讓他學會了很多。
    在劉浪心中，鐵衛國不但是一個敬重的長輩。
    某種程度上，亦填補了早年喪父的他，一些缺失的情感。
    可是僅僅過了不到一年。
    這個倔強的老頭就走了。
    恍如隔世。
    劉浪在一年內，已經承受了兩次這樣的悲痛，上一次，是老師車禍離開。
    閉上眼睛，劉浪抹了抹臉頰上的水，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混在一起，他打開車門上車，回到家裏。
    打開門。
    家裏人已經睡下了，不過聽到聲音，有人走出來。
    “浪子，你不是回省城了嗎？”柳依依抱著孩子，站在臥室門口，一臉驚訝。
    劉浪搖了搖頭：“發生了一點事，我沒回去。”
    “你怎麽濕透了。”柳依依要走過來，這時候劉晴也出來了，連忙幫劉浪拿毛巾和衣服：“你快把衣服換了，小心感冒。”
    劉浪去衛生間衝洗了一下，換上衣服出來。
    劉晴給他泡了杯熱茶。
    劉浪喝了一口，劉晴問道：“浪子，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對啊，肯定有事。”
    兩人看得出劉浪眼神中的疲倦和血絲，眼睛還有些腫，明顯是哭過。
    劉浪抬頭看著柳依依懷裏的小平安，聲音沙啞：“我能抱抱他嗎？”
    “當然可以啊。”
    柳依依把小平安放到劉浪手裏，小平安大概是剛睡醒，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看到劉浪，他很高興，手舞足蹈，發出咿呀聲，兩隻藕節般的小胖手舉起來，捏著劉浪的臉，未被世俗汙染的眼神，通徹透亮，充滿著對世界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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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浪抱緊他。
    生命就是如此。
    有人離去，有人誕生。
    他剛剛經曆了小平安誕生的喜悅，又經曆了鐵衛國離去的悲痛。
    心中明悟。
    這也許就是生命輪回的意義。
    這一刻，他心中積淤的痛，在小平安這裏得到了解脫，讓他不再沉溺於悲傷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他緩緩道：“鐵叔走了，他是我一個很敬重的長輩。”
    劉晴和柳依依對鐵衛國不太熟悉。
    劉浪就跟她們說起鐵衛國的生平和兩人的接觸。
    兩人這才明白劉浪為什麽沒回去。
    柳依依把手放在劉浪的肩膀，強忍著抱他的衝動，輕聲道：“浪子，別太傷心了，老人家臨死都惦念著鋼廠，你把鋼廠發展好了，就是對他最大的安慰，我想他是沒有遺憾的。”
    劉浪扯了扯嘴角，強笑了一下。。
    劉晴道：“浪子，你也累了一天了，早點休息，睡一覺就好了。”
    劉浪點點頭。
    抱著小平安，說道：“讓這小家夥陪我睡沒問題吧。”
    柳依依道：“他晚上太鬧騰，影響你休息。”
    “沒事，你先把他喂飽了。”
    “我剛喂過。”
    劉浪把小平安抱到自己房間，柳依依跟進來，怕小孩哭鬧。
    看到劉浪把小平安放在床上，手腳舞動，抓著劉浪的手指往嘴裏塞。
    她笑道：“這小東西，晚上一定要跟我睡，晴姐和徐媽晚上都抱不走，倒是和你親近。”
    劉浪笑著捏捏小平安的臉蛋：“那必須跟他幹爹好，不然揍他屁股。”
    柳依依看了一陣，確定沒什麽問題，才離開房間。
    劉浪關上燈，在小平安的咿咿呀呀聲中，睡了過去。
    第二天，劉浪被一陣窸窣的聲音驚醒，他睜開眼，看到柳依依坐在床頭。
    “嫂子，你怎麽在這。”
    “我每天這個點要給他喂奶的。不然漲的難受。”
    劉浪坐起來才發現柳依依衣衫半解，小平安正躺在她懷裏，劉浪臉色一熱，別過頭，看了看，外麵還黑著天，估計才四五點鍾。
    他抓起床頭櫃的水喝起來。
    看他拿著水杯，過一會就喝一口。
    柳依依噗嗤一笑：“你緊張什麽，又不是沒吃過。”
    劉浪噗的一聲，把水噴到被子上，連連咳嗽。
    這生過孩子的女人就是不一樣，換做以前，柳依依絕說不出這麽狂野的話來，劉浪放下杯子，尷尬道：“嫂子，你別笑我了，我也是被護士逼的。”
    柳依依掩嘴直樂。
    看著她全身抖動的樣子，劉浪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爬起來上廁所。
    上完廁所，劉浪回來，發現柳依依已經回去了，他鬆了口氣，剛躺回去幾分鍾，準備睡個回籠覺，忽然門又推開。
    柳依依穿著睡衣，悄悄的走進來，手裏還捧著一個杯子。
    走到床邊，把那個杯子遞給他。
    小聲道：“你喝了它。”
    劉浪坐起來，接過杯子，看到是一杯牛奶，他沒多想就喝下去了，等入口才感覺味道不對。
    他愣道：“這是啥？”
    “小平安喝不完，我每天都要擠掉，浪費了太可惜……”
    劉浪頓時傻眼：“嫂子，你……”
    柳依依道：“你什麽你，醫生都說很營養的，比牛奶好，以前鄉下都有人專門買去給人補身體的。”
    說完，柳依依把杯子拿走。
    劉浪咂了咂嘴。
    雖然覺得也是很正常的事，但總覺得有那麽點怪怪的。
    第二天，劉浪趕到周家，他過來幫忙處理鐵衛國的後事，雖然周東陽一再表示從簡，但是劉浪覺得即使不風光大葬，但是該有的儀式必須要給足。
    今天，到周家的人就更多了。
    以前鋼廠那些老員工，全都過來了，周家都站不住腳，劉浪忙活了半天，中午接到一個電話。
    是縣委宣傳部馬曉英打來的。
    “劉書記。”馬曉英語氣有些嚴厲：“昨天你們鋼廠是怎麽回事？誰讓你們聚眾遊行的，有沒有經過批準，知道不知道影響。”
    劉浪：“馬部長，怎麽了？”
    “還問我怎麽了？你自己看看網上的新聞，搜一下武康，都發酵了。”
    劉浪趕緊打開搜索軟件，打開一搜。
    發現昨天鋼廠上千人送鐵衛國的照片和視頻，已經傳的滿天飛了。
    下麵亂七八糟非常多的猜測。
    為了吸引流量。
    那些博主，不負責任的取很多驚悚的標題。
    導致這些照片視頻呈現病毒式擴散。
    “馬部長，昨天我們鋼鐵廠的老廠長鐵衛國去世了，我們鋼廠員工是自發組織起來送他一程，而且也僅限在開發區，當時沒到主城區，我就讓他們停下了。”劉浪解釋道。
    “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麽用，你們一個老廠長去世了，要搞上千人遊行，這是什麽行為，搞個人崇拜，英雄主義？那是不是縣長，市長走了，要一個縣，一個市幾十萬上百萬人都送行。”馬曉英劈頭蓋臉的訓道：“你不但是鋼廠的董事長，也是開發區的副書記，是黨員幹部，知道不知道咱們黨內禁止搞個人英雄主義，咱們走的是集體主義路線，這點道理你都不懂，你是怎麽當幹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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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浪被訓得惱火。
    不過馬曉英是宣傳部長，縣委常委。
    他還不能頂撞過去。
    壓著火氣道：“老廠長以前為鋼廠付出很多，而且鋼廠子弟很多是他看著長大的，大家是出於對他的尊敬和愛戴，才送送他，這沒有錯吧，網上這些自媒體，都是胡編亂造，我們發個聲明，把事情解釋清楚，不就好了。”
    “你說的簡單，現在輿論都造成了，影響都擴大了，你以為發個聲明就能壓下去。”馬曉英喝斥。
    劉浪忍不住了：“馬部長，那你說要怎麽辦？”
    “你最好自己想辦法消除影響，這個責任，你要負起來。”馬曉英冷冷掛斷電話。
    劉浪拿著手機，臉色鐵青。
    馬曉英絕對是借題發揮。
    這種事，宣傳部出麵，官方發布聲明，再聯係一下那些大網站，刪帖刪視頻，應該很容易能解釋清楚。
    而且為什麽這點事情，就造成熱搜了。
    劉浪懷疑，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因為剛才一些照片，他看到自己的臉很清晰，因為昨天維持秩序，他是走在隊伍前麵，被拍到不稀奇，但是有幾張都長焦對著他臉了。
    有人要搞他？
    劉浪拿著手機，想了一會，覺得找白筱蝶幫幫忙。
    白筱蝶應該認識宣傳部的人。
    不過這時候。
    劉浪的手機又響起來。
    看到號碼，他接起來：“學姐，你好。”
    對麵傳來葉綾音的聲音：“劉浪，我到武康了。”
    劉浪愣了一下：“你怎麽來了？”
    葉綾音道：“我在網上看到你了，昨天你們武康有人遊行被人發到網上，還說什麽黑老大走了，小弟們送行。
    我看到你走到前麵，就知道是胡扯。
    我想著，本來就要到武康實地采訪你們開發區，所以幹脆就來了。
    到底什麽情況啊？”
    葉綾音顯然是對新聞十分敏感，立刻趕到武康。
    劉浪聽完後，心中一動，這件事，本來就是媒體發酵，那麽自己能不能借這個事件，把輿論反轉一下。
    他說道：“你在哪，我過來接你，咱們見麵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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