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浪看著那些簇新的辦公桌椅，伸手攔下他們。
    “這不是新的嗎？換掉幹什麽？”
    秋水仙露出一絲討好的笑容：“劉書記，這都是戴書記用過的，二手的，不好，您是新書記，一切重新開始，怎麽能用二手的，何況，戴書記是因病住院，怕是讓您沾了晦氣。”
    劉浪嗬的一聲。
    別看現在都是無神論。
    實際上官場上，信奉風水的人不要太多。
    尤其是這種上一任，並不是高升的情況，很多接任的一把手都很忌諱，換掉所有上任的東西都是輕的，很多就算辦公室都要換掉一間，不可能用原來的。
    劉浪道：“不用換了，我不信這些烏七八糟的風水，這桌子都是酸枝紅木的吧，至少幾萬塊一套的東西，說扔就扔了？
    都說白木鄉是貧困鄉，人均年收入隻有七八千元。
    這一套桌椅沙發，就夠白木鄉一家兩口子幹上好幾年了。”
    秋水仙訕笑一聲：“也不會扔進垃圾堆裏，就是換個地方，繼續用。”
    劉浪撇嘴一笑。
    懶得去質疑秋水仙的狡辯。
    這種形式主義都是自上而下的。
    秋水仙這麽熟悉套路，肯定不是她個人形成的，而是整個風氣便是如此。
    揪她的辮子，沒任何意義。
    劉浪道：“你們把灰塵清一清，地拖一拖，再換幾盆新鮮的綠植過來，就行了，別的都沒必要換。”
    “是，劉書記。”
    兩個青年快速的動作起來，出去拿來拖把，抹布，水桶，幹起活來，劉浪閑著無事，自己也拿起一塊抹布抹起桌子。
    秋水仙本來在旁邊監工，一看這情況，連忙上來搶過劉浪手裏的抹布：“劉書記，怎麽能讓你幹，讓我來，讓我來。”
    她加入幹活的行列，速度就快了，二十分鍾後，辦公室已經被擦拭一新，屋子內換了新的綠植。
    空氣裏那股長久無人的腐塵味也消散一空。
    “多謝秋主任了，還讓你一個計生辦的幫我幹活，小何，小馬也謝謝你們。”劉浪道。
    秋水仙連說道：“劉書記，這是我們的榮幸。那劉書記……還有其他事嗎？”
    劉浪道：“沒事了，你們先回去忙吧。”
    “好，好。”
    秋水仙帶著兩個青年離開，順手把門關上。
    劉浪走到辦公桌後麵，坐下來，雙手搭在近三米長的紅木大桌上。
    巫溪走過來，一屁股坐在桌子上：“這桌子夠大的，當床都夠了，這鄉下天高皇帝遠的，你們這些領導就是土皇帝，想幹啥就幹啥， 你說這桌子會不會還有其他作用？”
    劉浪臉頰一抽，手離開桌子，哼道：“你腦子能別這麽焦黃嗎？什麽都往那方麵想。”
    巫溪嗤笑一聲：“我都沒說什麽作用，你自己先往那邊想了，可見誰腦子裏才是焦黃。”
    劉浪不想和巫溪鬥嘴。
    他打開桌上的電腦。
    電腦啟動飛快，雖然已經很久沒用了，但設備都是最新的，劉浪看了一下，顯卡居然是3090顯卡，去年剛上市的旗艦。
    光這一個顯卡，至少得一萬多。
    劉浪雖然大學是政經係的，但是對計算機也很感興趣，輔修計算機，還加入過一個黑客組織。
    看到這麽貴的顯卡。
    他有些意外。
    這白木鄉真是錢多的沒處花了，給一個黨委書記配這麽貴的電腦，主要是拋媚眼給瞎子看啊。
    幾個當官的懂顯卡。
    他記得來之前，看過之前那個黨委書記戴相國的檔案，已經快五十歲的年紀了。
    他看了下桌麵上，也沒什麽大型遊戲。
    隻有一個打牌的app。
    劉浪眯著眼睛，手在鍵盤上操作起來。
    大概過了七八分鍾，劉浪忽然直起身體，口中發出咦的一聲。
    巫溪都無聊死了，剛才和劉浪說話都沒理她，此時，見劉浪一副發現什麽的模樣，連走到他身邊，手搭在他肩膀上。
    低頭往電腦看。
    ”你咦什麽，一來就打電腦。”
    此時的電腦界麵上，出現一個黑框，裏麵是許多的代碼，巫溪也看不懂。
    劉浪道：“剛才我去紅客聯盟論壇下了一個破解器，這種第一次用的電腦我都習慣清理一遍後門和木馬。
    結果這台電腦真有問題。
    它已經留下了後門，很容易被遠程操控，你看這就是後門……”
    劉浪指著其中一段代碼。
    巫溪完全看不懂：“我不懂計算機，不過你小子可以啊，還懂黑客技術。”
    劉浪不會告訴她，以前在大學加入紅客聯盟，他參與過好幾次和境外的黑客大戰。
    他在黑客界也算小有名氣。
    隻不過大學畢業後，工作繁忙，就很少再參與類似的活動了。
    “有沒有辦法追蹤過去，看看是誰布下的後門，遠程操控這台電腦。“巫溪道。
    劉浪道：“可以，不過這種反向遠程入侵，必須技術遠在對方之上，而且很容易被發現，必須小心翼翼，以免打草驚蛇。”
    巫溪眼睛裏放光：“你會不會？”
    劉浪道：“別急，黑客攻擊，就像是刺客夜行，如果留下尾巴，讓對方抓到就太次了。
    我先植入一個警報程序，等他下次入侵我電腦時，我就能抓到他的尾巴。”
    劉浪雙手在鍵盤上跳動，劈裏啪啦，速度極快，都拉出殘影了。
    很快，他編寫了一個警報程序，隱藏在後門之中。
    “好了，咱們現在就可以守株待兔了。”劉浪道。
    巫溪笑嘻嘻的推了劉浪一把：“你藏的挺深的嘛，還有什麽特長沒漏出來，給我看看。”
    “我最大的特長，你不能看。”劉浪順口一句。
    巫溪臉色紅了一下，擰著劉浪腰上的軟肉：“敢調戲老娘，你有什麽我不能看，來來，你脫給我看。”
    劉浪痛叫一聲，見巫溪的手往下麵伸去，連忙伸手阻擋：“你幹什麽，別亂來啊，喂……我說我的特長是記憶力，記憶力你怎麽看。”
    “少裝了，敢說不敢認是吧。”
    巫溪不依不饒，兩人扭在一起。
    忽然門被人從外麵推開。
    一個禿頭男人把頭伸進來，看到劉浪和巫溪兩人擰在一起，兩隻手還放在桌子下麵，他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厭惡。
    劉浪和巫溪看到人，連忙分開。
    劉浪站起來。
    那人認出了劉浪，說道：”對不起，劉書記，我不知道您來了，我以為辦公室裏進賊了……”
    說著，他就要縮回去。
    劉浪喊住他：“等等，韓副書記。”
    劉浪認識他，昨天也出現過，是白木鄉的專職副書記韓延，不過昨天歡迎儀式後，韓延就走了，沒有一起參與接風宴。
    韓延頓了一下，開門走進來，問道：“劉書記，有什麽指示？”
    劉浪站起來，掏出一包煙，遞了一支給韓延。
    韓延擺擺手：“我不抽煙。”
    劉浪愣了一下，一般上下級，就算不抽煙，也會接過去吧，這韓延一把年紀了，連這點官場規矩都不懂。
    不過他倒不會在意這些細節。
    轉頭和巫溪道：“去給韓書記泡杯茶。”
    巫溪撇撇嘴，本來想頂一句，不過想到自己和劉浪約法三章，畢竟在劉浪的下屬麵前。
    巫溪還是給他麵子，過去泡茶了。
    “韓書記，坐一下，我初來乍到，正好和您溝通一下，了解了解白木鄉的情況。”
    此時巫溪把茶杯端到了韓延麵前。
    “我表妹，在家閑著沒事，非要跟過來玩，我想著她剛研究生畢業，讀的又是政法係，就過來實習幾天。”
    劉浪信口胡謅。
    不管韓延信不信，反正他得給出一個合理的身份。
    韓延看著巫溪那絕豔的容顏和頂級的身材，暗道這新書記別的不說，品味絕對一等一。
    整個白木鄉都難找出第二個這樣的美人來。
    韓延快速收回目光。
    不管是真表妹假表妹。
    韓延都知道這女人不可能隻是來實習的，這個新來的書記，他聽過名頭，在武康是冉冉上升的政治新星，在開發區搞的很大，政績不菲。
    原本，對於這樣一個新書記的到來。
    韓延內心還是有一絲期待的。
    盡管他知道白木鄉這地方，外來的和尚根本念不了經，前麵七八任書記就是先例。
    可畢竟人的名樹的影。
    或許，這個新書記能給白木鄉帶來變數呢。
    可看到這位新書記上任第一天，就帶著這樣一個豔美的“表妹”來，韓延心裏已經有數了。
    韓延淡淡道：“劉書記，你想了解什麽情況？”
    劉浪道：“白木鄉是咱們武康人均收入最低的一個鄉鎮，而且在整個金州市範圍都是倒數的。
    我來之前，白書記專門找我談過話。
    如何提振白木鄉的經濟和人民生活水平，是這次來白木鄉的工作重點。
    我想問一下，目前鄉裏有哪些產業是發展的比較好的，有哪些是有特色的，可以發展但是有困難的，隨便聊聊，你也是老書記了，在白木鄉幹了四年，應該了解吧。”
    韓延雖然對劉浪的個人作風有些不恥。
    不過他說要發展經濟，韓延說道：“要說咱們鄉裏，目前最大的產業就是高山藥材和高山蔬菜。
    這兩塊算是最大的經濟來源。
    我們鄉裏有藥材公司和蔬菜公司，每年統一收購鄉民種植的藥材和蔬菜，然後通過公司渠道賣掉。
    每年鄉裏一半的稅收都來自這兩個公司。”
    “這兩個公司是鄉鎮所有？”劉浪問道。
    韓延搖頭道：“不是，藥材公司是董事長是藍貴田，蔬菜公司的董事長是呂陽，都是私營企業。”
    劉浪問道：“所有藥材和蔬菜都是他們收走嗎？”
    “對。”
    劉浪微微蹙眉：“那這不是壟斷了？”
    韓延道：“鄉民們自己賣，太費勁了，光是上下山就要消耗很多時間，而且藍，呂是白木族最大的兩支姓氏。
    這兩支人口占到全鄉人口一半以上。
    人家宗族規定了。
    你要敢私自賣，就是犯了族規。”
    劉浪輕哼了一聲：“都什麽年代了，市場經濟，還搞族規那一套？”
    韓延道：“劉書記，可不敢亂說，這白木鄉的宗族特權很大的，現在還選舉族長。
    在白木鄉，都知道這兩大姓的族長，說話比鄉長還好使。
    而且，鄉政府裏這兩姓也占了大半。。。”
    劉浪眼神微虛。
    聽得出。
    這白木鄉的族群勢力很大，一般規矩越守舊的地方，就越封閉，難怪之前外麵派過來的書記。
    不是半途調走，就是出現問題落馬，要麽生病住院。
    劉浪手指頭輕輕叩動著桌麵。
    局麵，很複雜，很僵化。
    他一個外來的書記，想破局，難度非常大，因為這種涉及地方宗族的問題，很容易被上綱上線，現在國家在這方麵，穩字當頭。
    你要是激化矛盾，不管本意是好是壞，板子先要落在你頭上。
    劉浪緩了緩。
    問道：“除了高山蔬菜和藥材，還有其他收入嗎？”
    韓延道：“其他收入很少，哦，咱們山裏，農家樂發展的不錯，畢竟白木鄉風景還是很好的，又窩在山溝溝裏。
    有很多人，希望往山裏跑，越偏僻越沒人知道越好。”
    劉浪盯著韓延，見他神色如常。
    似乎並沒有特別的意思。
    聊了十多分鍾。
    韓延起身告辭。
    劉浪站起來，將他送出辦公室。
    關上門，劉浪點上一根煙，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的大山沉思，巫溪走過來，從他手裏把煙抽走，放到嘴裏吸了一口。
    吐出一個煙圈，乜著眼睛看他。
    “怎麽了，心事重重的，想什麽呢？”
    劉浪道：“我來之前，認為解決林文的案子，抓到真凶繩之以法，就能解決白木鄉的困境，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
    這白木鄉的問題，遠比林文案的問題大。”
    “你怕了？”巫溪道。
    劉浪俊臉上露出一抹冷峭的笑容：“怎麽可能，宗族家規大不過國法刑律。
    我是白木鄉的黨委書記，代表的是黨和人民，倒要看一看，這個桶有多硬。”
    上午，劉浪開了個黨委會。
    宣告自己正式上任，接管鄉黨委全麵工作。
    會上，呂大昌等人並沒有因為昨晚都被帶進縣局調查，對劉浪產生嫌隙似得，大家依然十分熱情。
    不過對方越熱情，劉浪心裏的警戒心就越高。
    這些人都是笑麵虎。
    表麵越熱情，背後捅的刀子越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