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左右拒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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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至正二十年公元1360年),閏五月初五,長江流域籠罩在一片肅殺的氛圍之中。這一日,在江州今江西九江)的皇宮內,一場驚心動魄的弑君之變悄然上演。陳友諒,這位野心勃勃的梟雄,早已對徐宋政權的皇位垂涎三尺。他精心策劃,率領心腹闖入皇帝徐壽輝的寢宮,寒光閃過,徐壽輝這位曾在元末亂世中稱帝的領袖,就這樣命喪於昔日部下之手。
隨後,陳友諒迫不及待地登上皇位,建國號為“大漢”,年號“大義”,妄圖以此昭示其統治的正當性。然而,這所謂的“大義”不過是掩蓋其篡逆野心的遮羞布。
登基後的陳友諒,自恃手握強大的水軍,野心急劇膨脹,當即遣使奔赴平江今江蘇蘇州),邀張士誠共同出兵,妄圖一舉攻下韓宋政權朱元璋的大本營應天府今江蘇南京),進而掌控江南半壁江山。
閏五月十二6月23日),距離徐壽輝被害僅僅七天,陳友諒就迫不及待地親率一支龐大的水軍,浩浩蕩蕩地順長江東下。這支艦隊規模宏大,戰船密密麻麻,排列得如同一片移動的森林,旌旗迎風招展,遮天蔽日,聲勢浩大得令人震撼。所到之處,江水似乎都被這強大的氣勢所震懾,為之沸騰,仿佛預示著一場驚天動地的風暴即將來臨。
首戰,陳友諒的漢軍如同狂風驟雨般,以雷霆萬鈞之勢攻占了太平今安徽當塗)。太平的失守,猶如打開了通往應天南京)的門戶,為陳友諒的進攻掃清了第一道障礙。陳友諒誌得意滿,站在旗艦的甲板上,望著前方的江麵,心中已經開始盤算著下一步的計劃:沿著秦淮河,通過江東橋,直搗金陵應天),一舉蕩平朱元璋的勢力。在他看來,自己的水軍是天下無敵的存在,這看似天塹的水路,反而成了他克敵製勝的坦途,仿佛勝利就在眼前,觸手可及。
此時,應天城內的朱元璋卻麵臨著巨大的壓力。陳友諒來勢洶洶,而朱元璋深知,自己的水軍無論是戰船數量,還是士兵作戰能力,都遠不及陳友諒。若在水上正麵交鋒,無疑是以卵擊石。但朱元璋絕非坐以待斃之人,他與麾下謀士日夜謀劃,最終決定將計就計,誘敵上岸,在陸地上設伏殲敵。
他深知,陳友諒的水軍要進攻應天,長江、秦淮河是必經之路,而江東橋則是這條水路上至關重要的節點。戰船若想通過三叉江抵達南京城牆下,江東橋是唯一的阻礙。一旦陳友諒的艦隊順利通過江東橋,朱元璋的軍隊將直麵漢軍的龐大艦隊,後果不堪設想。
經過深思熟慮,朱元璋將伏擊地點選定在了龍灣。龍灣地處長江之畔,有著大片開闊的淺灘地,水軍戰船到此難以繼續前行,漢軍隻能棄船登陸。而此地的石灰山高聳險峻,正好可以作為天然的屏障,朱元璋的軍隊能夠隱藏在山後,伺機而動,給予漢軍致命一擊。這裏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無疑是絕佳的伏擊之所。
為了確保作戰計劃能夠萬無一失、順利實施,朱元璋特意召集了那些跟隨他多年的高級將領們。這些將領們都是從濠州起兵之時就開始追隨朱元璋,他們與朱元璋一同經曆了無數次大大小小的戰役,每個人都身經百戰、經驗豐富,而且對朱元璋忠心耿耿、絕對可靠。
在此之前,朱元璋仔細研讀了劉伯溫進獻的《時務十八策》,從這本書中,他汲取了許多寶貴的戰略智慧。此刻,當他麵對著自己麾下的這些將領們時,他的心境已經完全不同了。以往,當麵對強大的敵人時,朱元璋可能會有一些猶豫和躊躇,但現在,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堅定和自信。
他站在眾人麵前,身姿挺拔,氣宇軒昂。他的聲音洪亮而有力,仿佛能夠穿透人們的靈魂。他用一種從容不迫的語氣,向眾人宣布了自己精心策劃的作戰計劃。這個計劃詳細而周全,考慮到了各種可能出現的情況和應對措施。
朱元璋站在議事廳主位上,目光如炬,他的視線首先落在了駐守城正北方的邵榮身上。邵榮身經百戰,是朱元璋麾下的得力戰將之一。
朱元璋麵色凝重地對邵榮說道:“邵榮,我命你放棄龍灣陣地。”這句話如同驚雷一般,讓邵榮驚愕不已。龍灣可是整個計劃的關鍵之地,放棄龍灣豈不是將主動權拱手相讓給敵人?
然而,邵榮深知朱元璋的智謀和決策能力,他雖然心中疑惑,但還是毫不猶豫地領命而去。他相信朱元璋這樣做必定有其深意,自己隻需堅決執行命令即可。
在邵榮領命離開後,朱元璋緊接著召集了楊靖、趙德勝、常遇春、徐達等一眾猛將。這些將領都是身經百戰、勇猛無比的悍將,他們聽聞朱元璋的召喚,迅速趕來。
朱元璋環視眾人,鄭重地說道:“諸位將軍,我已命邵榮放棄龍灣陣地。但這並非是示弱之舉,而是我們整個計劃的一部分。”他頓了頓,接著說:“接下來,我要你們各自率領本部精銳,秘密埋伏在龍灣和南城一帶。記住,一定要隱蔽好自己的行蹤,絕不能讓漢軍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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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將齊聲應道:“末將遵命!”
朱元璋滿意地點點頭,然後詳細地部署了每個人的任務和埋伏地點。他反複叮囑眾將,一旦漢軍進入伏擊圈,務必抓住時機,全力出擊,絕不能有絲毫猶豫。
眾將深知此次任務的重要性,紛紛表示定當全力以赴,不辜負朱元璋的信任。
最後,朱元璋親自帶領預備隊,駐紮在西北麵的獅子山。這裏地勢較高,視野開闊,既可以隨時觀察戰場局勢,又能在關鍵時刻作為決戰力量投入戰鬥,扭轉戰局。部署完畢,朱元璋神情嚴肅地向眾將說道:“此次作戰,我親自擔任總指揮。待我揮舞紅色旗幟,便意味著敵軍已然到達;若我揮動黃色旗幟,諸位務必傾盡全力,發起總攻。此戰關乎存亡,成敗在此一舉!”
然而,足智多謀的徐達卻提出了關鍵疑問:“陳友諒率領水軍,必定依仗水路優勢。若他不攻打龍灣,而是直接從秦淮河進攻應天,那我們的計劃豈不是全盤落空?”徐達的擔憂不無道理,陳友諒手握強大水軍,又怎會輕易放棄水路,與朱元璋在陸地上拚殺呢?
麵對眾人的質疑,朱元璋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眼神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他不慌不忙地說道:“這就要靠一個人了。”聲音雖不高,卻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瞬間激起層層漣漪。眾人的目光頓時集中在朱元璋身上,目光中滿是急切與好奇,紛紛交頭接耳,猜測究竟是誰能改變這一危急的局勢。
這個人便是康茂才。康茂才原本是陳友諒麾下的得力大將,勇猛善戰,深受陳友諒的信任。然而,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他被朱元璋的誠意和遠見所打動,毅然投奔了朱元璋。但鮮為人知的是,在朱元璋的授意下,康茂才並沒有完全切斷與陳友諒的聯係,而是與陳友諒一直保持著秘密接觸。從現代的視角來看,康茂才就是一名“兩麵間諜”,是朱元璋精心安插在陳友諒身邊的一枚關鍵棋子,他的存在如同一顆隱藏在暗處的定時炸彈,隨時可能改變戰局。
此前,康茂才早已依計行事,派人給陳友諒送去了一封密信。信中,他言辭懇切,字裏行間流露出對陳友諒的忠誠與感激,聲稱自己在朱元璋麾下雖受重用,但心中始終念著舊主的恩情。他信誓旦旦地表示,願意在關鍵時刻倒戈相向,並建議陳友諒采取水路進攻應天,還詳細描述了朱元璋在應天的兵力部署和防禦弱點。最後,康茂才還承諾,自己將會在江東橋與陳友諒會合,並移開這座阻礙水軍前進的橋梁,確保陳友諒的水軍能夠暢通無阻地經過秦淮河,直抵南京城牆之下。
陳友諒收到信件後,大喜過望,認為這是天賜良機,仿佛勝利已經在向他招手。他滿心歡喜地回信,承諾在勝利之後,必定會對康茂才重重賞賜,讓他榮華富貴享用不盡。陳友諒的回信如同給康茂才吃下了一顆定心丸,也讓朱元璋的計劃更加順利地推進。
在得到陳友諒的回應後,朱元璋立即命李善長連夜組織人力,將原本的木製江東橋拆除。李善長親自督工,調動了數千名工匠和士兵,夜以繼日地勞作。經過數日的緊張施工,一座堅固的石橋拔地而起,橫跨在秦淮河之上。這座石橋看似普通,卻暗藏玄機。它不僅堅固無比,難以被輕易拆除,而且其位置和結構都經過精心設計,將成為給予陳友諒及其漢軍最為沉重精神打擊的“致命武器”。
隨著石橋的建成,一場決定江南局勢走向的大戰,即將在此上演。朱元璋站在城樓上,望著遠方的秦淮河,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他知道,這一戰不僅關乎應天的安危,更關乎整個江南的未來。而康茂才,這位關鍵的“兩麵間諜”,將在其中扮演至關重要的角色。
江州皇宮的燭火徹夜未熄,陳友諒龍袍加身,望著階下跪伏的文武群臣,眼中燃燒著熾熱的野心。此刻長江之上,他的千艘樓船正銜枚疾進,旌旗遮蔽了半片江麵。應天城高聳的城牆在他的想象中已如囊中物,朱元璋的首級仿佛觸手可及。“待踏破應天,天下諸侯誰與爭鋒?”陳友諒摩挲著腰間的玉帶,嘴角揚起得意的弧度。在他看來,江南沃土即將盡數納入大漢版圖,張士誠蜷縮在平江的錦繡堆裏,不過是砧板上待宰的魚肉。
密探送來的捷報更讓他心花怒放。康茂才的親筆信在燭火下泛著金光,字裏行間皆是投誠之意:明日寅時,江東橋木柵盡撤,恭迎王師直搗應天。陳友諒將信箋湊近燭火,看著火焰貪婪地吞噬紙張,仿佛連朱元璋的基業也隨之化為灰燼。他親自披掛,踏著子夜的露水登上江岸,月光在他的鎧甲上流淌,如同液態的銀。暗號劃破寂靜的夜空,卻隻換來江風的嗚咽。
當月光照亮江東橋的刹那,陳友諒瞳孔驟縮。石橋冰冷的輪廓與記憶中木橋的模樣轟然相撞,寒意順著脊椎竄上頭頂。“康茂才!”他的怒吼在空蕩的江岸回響,驚起一灘白鷺。按照常理,此刻應是伏兵四起、殺聲震天,可四周隻有潮水拍岸的聲響。冷汗浸透龍袍,他攥著劍柄的手微微發抖,心中卻仍存僥幸:莫不是康茂才遭遇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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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陳友諒進退維穀之際,斥候的急報撕開了一線生機。陳友仁已率萬人在龍灣登陸,擊潰了零星守軍。“龍灣地勢開闊,正適合大軍展開!”陳友諒猛揮馬鞭,船帆在晨風中漲滿,如同他再度膨脹的野心。午後的陽光將江麵染成碎金,漢軍戰船緩緩駛入龍灣淺灘,士兵們踩著泥濘登岸,甲胄碰撞聲驚起漫天鷗鳥。
殊不知,獅子山巔的朱元璋正透過千裏鏡凝視著這一切。晨霧散盡的那一刻,他看見陳友諒的旗艦緩緩駛入伏擊圈,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這位亂世梟雄太了解對手了——多疑如陳友諒,怎會在石橋前貿然突進?龍灣這片開闊灘塗,才是他自認為穩妥的選擇。
當最後一名漢軍踏上灘頭,朱元璋的紅旗在風中獵獵作響。石灰山後、南城城頭、大勝關隘,五路伏兵如幽靈般浮現。他們屏息凝神,看著漢軍士兵從最初的慌亂,到發現四周寂靜得詭異時的茫然。漢軍士兵們握緊兵器,卻見敵軍隻是靜靜佇立,盔甲在陽光下泛著森冷的光,目光像審視獵物般打量著他們。這種令人窒息的靜默,比呼嘯的箭雨更令人膽寒。
終於,獅子山上黃旗驟展。徐達的騎兵率先衝出,馬蹄踏碎灘塗的泥漿,鐵蹄聲如悶雷滾滾。常遇春揮舞著開山斧,劈開漢軍的盾牌陣;馮勝的長槍兵結成方陣,如移動的鋼鐵叢林般壓來。漢軍頓時陷入混亂,有人試圖結陣抵抗,有人轉身奔向船隻,卻發現擱淺的戰船在淺灘上動彈不得。絕望的呐喊聲中,長江成了漢軍的墳場,無數身影躍入江水,被暗流卷向深淵。
陳友諒在親兵的簇擁下擠上小船,望著漸漸遠去的戰場,龍冠歪斜,玉帶斷裂。九江城的輪廓在暮色中若隱若現,他攥著船舷的手指關節發白。這場慘敗,不僅讓兩萬漢軍陳屍灘頭,七千精銳淪為俘虜,更讓他引以為傲的艦隊折損大半。而朱元璋的士兵們正忙著清點戰利品,新繳獲的戰船在江上排成整齊的隊列,仿佛預示著下一場更激烈的對決。龍灣的血色殘陽下,一個新的王者正在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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