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輕瓷淺淺一笑。
    “是輕瓷不好，辜負了殿下的苦心，但我生父生母對我恩重如山，我實在不願背棄他們。”
    蕭允揮了揮手：“不怪你，怨我沒有提前與你溝通。”
    他看向謝母：“謝夫人，改日還勞煩你對外解釋清楚，當日是你認錯了人，輕瓷並非你走失的女兒。”
    蕭允發話了，謝母心下雖然有些可惜，但仍點頭應道：“是。”
    謝清越卻分外不解。
    她看著宋輕瓷，眼裏滿是疑惑。
    “宋姑娘，太子殿下為你安排謝家這門親，完全是為你著想。”
    “你若入了謝家的族譜，就會成為京城一等一的貴女……”
    宋輕瓷打斷她：“謝小姐，我不認親，你就是將軍府唯一的嫡女，無人分你的關注和寵愛，難道不好嗎？”
    謝清越說不出話來。
    自然是不好的。
    以蕭允對宋輕瓷的關注程度，若是宋輕瓷成了謝家的女兒，搬入了謝府，那他定常來謝府看她。
    自己也能近水樓台先得月。
    而且，她很肯定，即便宋輕瓷真成了將軍府的嫡次女，也分不走她父母對她的寵愛。
    因為他們都知道她是假的。
    宋輕瓷笑著提醒謝清越：“謝小姐，你很聰明，但我也不傻。我不喜歡被人利用。”
    原本，她不是不介意給自己找個強大的靠山的，她現在孤身一人，也希望有個能為她遮風擋雨的家，有關心她愛護她的家人。
    可謝家人目的暴露得太快了，讓她生了防備心。
    這也許就是武將家族的行事作風吧，直來直往，不願迂回。
    若是換了旁人，許就同意了，可她不願與隻會給自己添堵的人相處。
    謝清越沒想到自己的心思，會這麽快被宋輕瓷看透，臉色微紅。
    可在蕭允麵前，她又不願意承認，有些不自然地掩飾道。
    “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我是想著你現在無親無故，又一人在宮中，才會想來看你。”
    “我受了重傷，還親自來看你，難道還不能表示我對你的在意嗎？”
    “這些東西，都是皇後娘娘賞我的好東西，我是真把你當我親妹妹，才會想著和你分享。”
    宋輕瓷沒有說話，隻是看著謝清越，臉上掛著淡淡的笑。
    有些話，說太清了，就沒意思了，大家都會下不來台。
    謝母悄悄捅了捅謝清越，示意她別再追問了。
    謝清越卻仍盯著宋輕瓷，固執地等著她的答案。
    一片靜默中，蕭允開口了。
    “你受了重傷，最應該做的是臥床休息，而不是帶傷看望別人，那樣隻會給人造成負擔。”
    “你若真的關心輕瓷，可以讓你母親，或是你身邊伺候的人來看她，而不是趁孤在的時候，親自過來。”
    “你得了母後賞的好東西，應當明白，若是母後也賞了輕瓷，那麽她不需要你的分享；若是母後沒有賞輕瓷，你這是在用母後的區別對待，當麵羞辱輕瓷。”
    謝清越麵色一白，放在膝上的手微顫。
    以前她隻知蕭允英勇善戰，卻沒想到他竟如此洞察人心，竟連女兒家的小心思也能猜出來。
    她看著蕭允俊秀的臉，他臉上似乎帶著幾分嘲諷和失望，看自己的目光也有些陰冷，不如前幾日溫柔。
    她的心猛地下墜，背上也竄起一股涼意。
    這樣的眼神，她太熟悉了。
    他以前看不聽軍令的將才時，便是這樣的眼神。
    她也很清楚他對失望之人的態度，那是徹底的冷漠。
    她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她隻能奮力一博。
    她咬住了下唇，泫然欲泣地看向蕭允。
    “殿下，我沒有想那麽多，我真的隻是想對宋姑娘好。”
    “皇後娘娘賞我這麽多東西，也並非是對我的偏愛。她隻是感謝我救了你，又得知以前在軍中時我們就認識，我家人對你有過照拂，才會格外照顧我。”
    她似是想起了什麽，臉上揚起了柔和的笑。
    “那時候，殿下還不是太子，我還叫您蕭允哥哥，你每回和我哥操練完……”
    宋輕瓷垂下了眼。
    原來兩人在那麽久之前就認識了，那他們之間一定有很多共同回憶吧。
    她是將門之女，家族又追隨蕭允，怪不得皇後會偏愛她。
    蕭允看了宋輕瓷一眼，有些忍無可忍地打斷她：“夠了。”
    他看向臉色有些難看的謝母。
    “她該回去喝藥了，把她帶回去吧。”
    又轉頭看向托盤裏的東西，冷聲道：“把母後賞的東西也帶回去。”
    “有孤在，輕瓷這裏不會缺藥材，更不會缺金銀首飾。”
    言下之意，輪不到謝清越來分享和賞賜。
    謝清越沒想到蕭允竟會把話說得這般難聽，臉上血色盡失，唇也咬得發白。
    她隻覺得胸口處疼得厲害，喉嚨裏也一片腥鹹。
    終於，她忍不住猛咳一聲，從嘴裏吐出一口猩紅的血出來。
    謝母見狀，臉色大變，驚呼出聲，趕緊上前扶住了謝清越搖搖欲墜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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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允也變了臉色。
    謝清越臉色蒼白如紙，嘴角的血卻鮮紅如霞，一白一紅，對比之下觸目驚心。
    謝清越一邊吐著血，一邊有些怨憤地問蕭允。
    “殿下，為什麽？我也救了你，我也對你有救命之恩。”
    “為什麽你隻看得到她的救命之恩，卻看不到我的？”
    “為什麽她救了你，你會動心？我救了你，你卻無動於衷？”
    她抓住蕭允的手，神色間滿是不甘。
    “殿下，你告訴我，我和她比，到底差在了哪裏？”
    蕭允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朝一旁已然呆怔的宮女大喊。
    “都愣著幹什麽，還不去叫太醫？”
    宮女這才回神，驚慌失措地出去叫太醫了。
    宋輕瓷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真奇怪，明明謝清越的話中句句都有她，可她卻感覺自己像個局外人。
    她看著謝清越滿臉的不甘和悲憤，明明吐著血，身體虛弱，性命垂危，卻仍在質問蕭允不愛她。
    她看著蕭允剛剛還冷沉的臉上，此刻卻布滿了驚慌和不安。
    謝清越對蕭允的意義，與一般女子，還是不一樣的吧。
    畢竟年少相識，又是好友之妹，還對他有救命之恩。
    他們之間的聯結，與自己和蕭允的聯結，更深遠也更沉重。
    宋輕瓷恍惚間，看到謝清越暈了過去，又看蕭允有些慌亂地抱起她，匆匆出了殿。
    蕭允轉身的時候，她似乎看到謝清越睜開了眼，朝自己露出了一個略帶得意的笑容。
    宋輕瓷在那個笑容裏，恢複了清醒。
    這一世，她不會再為男人沉淪，不會再被情愛情失。
    她想起來，孟祈年還欠她一事，拓跋清還欠她一諾。
    隻要她想走，就一定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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