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油菜田裏唱小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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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仇玉和跟我說了,好像這個戒指很貴重?”邱慧娟摸著手上的戒指似乎像是在自言自語。
    “誰知道呢,可能老外覺得值錢吧,我還是覺得黃金最值錢!”
    岑濟說的是真心話,鑽戒這種東西,過個幾十年是真的不值錢呐!
    “不不不!”邱慧娟聽了岑濟的話,連忙搖起小手:“貴重的意思不是值錢還是不值錢!”
    “那看什麽?”
    “當然是看這件物品的價值,價值就是凝結在商品中無差別的人類勞動,這叫產品價值。”
    “除了產品價值,物品還有使用價值、交換價值,這都是書上教的呀。”
    岑濟被她搞蒙了,這是要給自己重溫高中課程嗎?
    “那你覺得這戒指有價值嗎?”岑濟拋開各種定義,直追問題本質。
    “仇玉和說,那個美國女的,很喜歡這個戒指,如果她得到這個戒指,就能給瓜子廠下大訂單!”邱慧娟眼神逐漸堅定。
    “如果這個戒指給了她,能夠給隊裏換來大筆的外匯,讓社員們過上好日子,那就是有價值的,而且價值很大!”
    這真是一種—岑濟不知道該怎麽描述,她沒有像岑濟、楊佳、倪修平、黃忠光這些人一樣,純粹從牟利的角度思考。
    而是站在個人的角度,為集體、為他人考慮,不知道該說她是幼稚還是單純,抑或是高尚?
    “你、你怎麽會這麽想呢?難道這個戒指不漂亮?你不喜歡?”
    “喜歡啊,可是我現在隻是個老師,每天都跟粉筆黑板打交道,它再漂亮有什麽用呢?”
    “哦對了,也不能說沒用,我爸爸還拿它劃過玻璃,挺好用的。”
    岑濟聽完很是無語,本想繼續說這個戒指很值錢,可那又繞回到前麵,一時間有些語塞。
    “老三篇裏都寫了,你還記得嗎?”邱慧娟仿佛來了興致,從講台下的課桌裏摸出一本選集。
    “一個外國人,毫無利己的動機,把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當作他自己的事業,這是什麽精神?這是國際主義的精神,這是……的精神,每一個中國……都要學習這種精神。白求恩同誌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精神,表現在他對工作的極端的負責任,對同誌對人民的極端的熱忱。我們大家要學習他毫無自私自利之心的精神。從這點出發,就可以變為大有利於人民的人。一個人能力有大小,但隻要有這點精神,就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於人民的人。”
    邱慧娟合上書本,整個人神清氣爽:“白求恩同誌一個外國人能做到,那我肯定也能做到,這戒指我現在就去貢獻給隊集體!”
    岑濟聽完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邱慧娟的提議:“且不說你還沒嫁到咱們隊裏。”
    邱慧娟一聽臉又紅了,岑濟趕緊接著解釋:“我覺得交是可以交,不過等一陣子再交,可能對集體貢獻更大一些!”
    “不過,這可是我給你下的聘禮,你就不想想我的感受嘛?”岑濟捏住邱慧娟的手打趣。
    “我、我們是格命伴侶,是、是為了幹事業的,什麽聘禮不聘禮的,再說、再說你不是說還有鐲子嗎?”
    “鐲子還是沒有戒指那麽閃耀,唉,道森,那枚戒指真的很好看!”傑奎琳靠在迎賓館的床頭歎氣。
    坐在桌子前算賬的黃忠光一聽,頓時就來了精神,他知道自己表現的機會來了。
    “琳琳,那畢竟是別人的東西,結婚用舊東西不好吧?”黃忠光趕緊坐到傑奎琳身旁。
    “不是的,美國人不會這麽覺得,他們好多戒指都是用了幾代人。”
    “而且今天下午我也看了,那顆鑽石最起碼有兩克拉,還是公主方的造型,你知道嗎?”
    一說到首飾,傑奎琳就來了勁,給黃忠光科普了好一陣珠寶知識。
    “到時候也可以換掉戒托,在中環就可以換,這樣又是全新的!”
    黃忠光微皺著眉頭,似乎有些為難地拿起了桌上的稿紙:“父親給的資金,除去在臭港設立轉口公司的花銷,還有來回機票……唔,有些緊張啊!”
    “道森,你是說找那個小姑娘買?”傑奎琳接住話頭。
    黃忠光麵上露出微不可察的笑意,接著說起了下午在平譚公社的事。
    話說下午在平譚公社,傑奎琳興致並不高,尤其是心裏裝著鑽戒的事,更是對倪修平的介紹推銷毫不在意。
    到了地方一看,原來他們說的掃帚,就是公社把手藝人組織起來,利用農閑時候紮的。
    傑奎琳隻好委婉拒絕:“美國人現在基本上都用吸塵器,這個手工掃帚,估計銷路很難打開。”
    倪修平也是扼腕歎息,瑪德這美國佬是真滴懶啊,連掃地都不肯動手,真墮落!
    眼看掃帚生意做不成,倪修平又找到黃忠光,旁敲側擊地暗示,他有辦法把鑽戒轉贈給傑奎琳。
    黃忠光聽後隻是打馬虎眼,不說願意也不說不願意,雙方就這麽各懷鬼胎地回了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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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說,如果我們提高第一筆訂單的金額,他們可能會把戒指當做贈品送給我、我們?”
    傑奎琳今天終於聽到了一個好消息,立刻趴上了黃忠光的肩膀,嘴唇幾乎都要貼到他的耳垂。
    這小妮子,雖然比不上高桂玲那麽水靈,但那股子熱情奔放,卻著實讓人陶醉。
    也不知道高桂玲現在怎麽樣了,自己也是為了追求幸福,她應該能理解的吧?
    感受到脖子上的酥麻,黃忠光大動脈急速跳動,用力咽了一下口水,伸手將傑奎琳抱住。
    “是的,達令!”
    是夜,陵穀縣迎賓館的木床承受了它不該經曆的折磨。
    公雞報曉,躍進大隊迎來了新的一天,社員們在各個生產隊長的組織下,紛紛到指定地點集合。
    在分好任務後,各自領了工具開始了新一輪的勞作,不過今天大家幹活格外賣力。
    不僅是因為早上山芋粥裏飯粒子多了些,也不是因為大食堂要建設的事越傳越真,最主要的,還是昨天隊裏來的那一大幫子人。
    “外國人,我可算是見到了,那嘴巴血紅!”
    “你看到他頭發了嗎,是不是黃毛?”
    “不是、不是,確烏的,肯定是噴了摩絲!”
    魯求英扛著鋤頭經過,一聽他們在瞎扯淡,頓時火冒三丈:“路修通了?田裏藥打了?上山打油菜籽人夠了?”
    社員們一聽,趕緊把脖子縮起來,繼續埋頭苦幹,五月正是油菜收割的時候。
    現在農田緊張,平坦的地塊大多種了口糧,隻有前些年開墾出的山地梯田裏種植了大片的油菜。
    油菜花開的時候,一片明黃,引來不少養蜂人,社員們也樂得讓他們在此駐足。
    既能方便授粉,也能就近買些蜂蜜,可謂是雙贏。
    油菜花一謝,果實便骨碌碌地長出來,細長的果莢綠油油,被大太陽曬上半個月,就逐漸轉黃。
    這時候就得收割了,不能等到全部幹枯,否則果莢爆開,菜籽都落進了地裏,糟蹋了油料。
    油菜收割還得看天,要是大晴天,就得清晨沾著露水割,要是陰天,則可以放到午後割。
    這一切都隻是為了少些損耗,畢竟那一粒粒比老鼠屎還小得多的菜籽,基本就是農民們接下來大半年的油脂來源,馬虎不得!
    為什麽要講收割油菜的事呢?
    因為岑大校長因為最近把教學任務都交給了老師,沒事閑逛的時候,被魯求英給抓了壯丁。
    大隊可不養閑人!
    扛著厚重的塑料布,岑濟一手拿著鐮刀,一手拎著稻籮,臊眉耷眼地跟在一群小婦女後麵上了山。
    是的,又被分到了輕勞力這一組。
    麵對這群嘴上沒個把門的老司機們,岑濟簡直就像個可憐的小羊羔。
    “我說岑校長,邱老師怎麽還沒上你那住啊!”
    “哎呦,四嬸子,人家小年輕臉皮薄,深更半夜去你怎麽知道呢?”
    “我離得近,窯廠裏頭貓叫我都聽得清清楚楚,岑校長家床板這麽長時間,可是一聲都沒響過!”
    “還非得在床上啊,要是在地上你怎麽聽得到?”
    “地上涼啊,哪有床上得勁!”
    “地上麵積大,想怎麽來就怎麽來,比床上好得多!”
    岑濟臉憋的通紅,她們壓根就沒想讓他說話,光是看著岑濟吃癟他們就開心了。
    臨走的時候,邱慧娟還埋怨地看了岑濟一眼,生怕他在山上說錯話,回來後隊裏又得傳遍了他倆的黃色笑話。
    算了算了,不搭理他們就是,岑濟在一旁的空地上鋪好塑料布,拿著鐮刀去割油菜。
    “哎呦、哎呦,油菜哪能這麽割啊!”四嬸子緊張地拍了下岑濟的手。
    本來散開的小婦女們聽到動靜,又自發地聚到一起,圍著岑濟開始了調戲。
    “這割油菜啊,要麽就深,一下子伸到底來這麽一下,要麽就淺,輕輕地把這結了果的茬子割了來。”
    “岑校長你這麽不上不下的,我看這油菜割不好不要緊,以後結了婚,邱老師在床上非要咬著牙踹你不可!”
    “哈哈哈!”
    “原來岑校長是個樣子貨,什麽都不會啊!”
    岑濟本來還打算用心學習一下這油菜該怎麽割,可越聽越不是味兒,這都在說些什麽啊!
    “別、別說了,搞快點吧,這油菜割了還要打呢,今天打不完,明天下了雨就不好了!”
    岑濟伸手虛空揮了幾下,試圖讓小婦女們消停會兒。
    “喲!嘖嘖嘖,岑校長啊,這男人可不能快啊,幹活要穩,做事要慢,快了可不好,女人不稀罕!”
    一陣笑鬧後,大家渾身都充滿了力氣,原本繁重的勞動似乎也減輕了不少。
    這些小婦女們說歸說鬧歸鬧,幹起活來,岑濟還真比不過他們。
    一片山坡上的油菜,幾乎全是她們割的,岑濟跟不上她們進度,隻是跟在後頭拾些碎杆子,堆到塑料布上去。
    到了正晌午時候,為了不耽誤油菜收獲,隊裏派人送了飯菜過來,讓他們吃完繼續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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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飯很簡單,摻了雜糧粉的蒿子粑粑,也有一些糯米粉,都是些陳糧,不過蒿子味道重,蓋了過去。
    茶壺裏泡著大葉子茶,茶葉是呂小蘭開春後組織大家去的隔壁山的茶園裏采的。
    葉子大、茶梗多,也就是有個茶味,什麽鮮甜甘爽就別想了,不過喝起來倒是解渴。
    中午太陽大了些,岑濟和小婦女們躲在樹蔭下坐著休息,這時候不知是誰鼓噪起來,說讓誰唱個小刀戲。
    一聽唱戲,岑濟就頭疼,小時候奶奶可沒少帶著自己到處聽戲。
    戲台上麵咿呀啊呀的什麽也聽不懂,隻記得戲台子外麵小販賣的“華華丹”味道酸甜爽口。
    四嬸子清了清嗓子:“你們都不唱,我來唱!”
    “好!四嬸子唱腔好!”
    “唱個孬子拜壽!”
    “唱二小過年!”
    “唱王婆罵雞!”
    四嬸子站了起來,叉著腰,滿臉笑意,突然看了岑濟一眼,拍了下手:“有了,我唱個馬鳴芳訴苦吧?好不好!”
    這些小婦女們歡聲雷動,幾乎要把山都要掀翻了,個個指著岑濟笑。
    岑濟被她們搞得摸不著頭腦,但直覺告訴他,這好像不是什麽好戲。
    不過沒等他細思,四嬸子已經唱了起來,還真別說,唱腔響亮,喉嚨清脆,倒還頗有幾分韻味:
    天還沒黑就要上床
    自從我跟你拜之堂
    有句醜話都不好講
    一晚上你都不能空房
    當初我也不是這個模樣
    夫妻睡覺很正常
    有時候我都不敢進你房
    你這個女人把閑話講
    你說人是鐵飯是鋼
    一頓不吃你還餓得慌
    日子長來功夫久
    見到你我不是躲來就是藏
    白天的日子倒好過
    就怕這太陽落西方
    你早在門口把我望
    望到你我心裏就發慌
    不要我講來我偏要講
    早又上床晚又上床
    我們兩個上床不一樣
    人家上床談心腸
    我們兩個上床就像上戰場
    我是中原你是番邦
    我本是你的手下敗將
    上半夜的日子倒還好
    下半夜我跪在這個榻板上跟你來投降
    現在我變成這個樣
    王妙香,你想一想
    就是那個鐵匠打家具
    累之還能乘乘涼
    就是那個老牛去耕地
    累之還能歇歇吭
    不是我比方打得不恰當
    我也是人生父母養
    就是一根鐵棒也要被你磨光!
    小婦女們一邊打著拍子,一邊笑得腰都直不起來,個個在山上前仰後合。
    岑濟既為戲詞裏那位馬鳴芳感到好笑,也為自己感到無奈,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此刻他隻覺得她們吵鬧。
    “喲!四嬸子唱戲呐!”周能軍咧著嘴巴上了山,聽到四嬸子唱戲,頓時摘下了頭上的草帽,一屁股坐在樹底下,跟小婦女們打成一片。
    周能軍聽了好一陣,樂得直拍大腿,等看見縮在角落裏的岑濟後,才想起自己上山的任務是什麽。
    “哦對了,岑哥,我爸叫你到廠裏去一趟,沙書記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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