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濟作為麵試主考官，宣布麵試告一段落，參加麵試的九個人中午可以在食堂吃飯，下午公布麵試結果。
    “校長，您看這幾個人，表現都挺不錯的，在考場的時候交流很踴躍，發言也比較積極！”
    羅大右在紙上圈了幾個名字，岑濟點了點頭，對著名單上的人回憶上午幾個人的發揮。
    瑪德，要說能力強不強，來參加麵試的都是人才，個個講話都好聽。
    可選老師不一樣，老師是教育下一代的，必須要鄭智過硬、品行端正。
    要是跟幾十年後學校裏那樣充斥著小仙女，上課教應援舞、發展愛豆粉絲，那學生們基本就廢了。
    所以本著寧缺毋濫的原則，岑濟在紙上寫下幾個名字
    常祖武
    錢秋陸
    淩海紅
    嚴守一
    待定
    鳳家勇
    周斌
    上麵四人岑濟很是喜歡，下麵兩個人有些悶頭悶腦，麵試的時候說話不多，但都是學理科的，據羅大右說數學底子好。
    所以岑濟給掛了個待定，這會兒正是午飯時間，丁小曼張羅著給幾人打飯。
    別的不說，這些人手腳都很麻利，幫著劉拐子打飯、打菜很勤快。
    岑濟看著心裏歡喜，從口袋裏摸出兩塊錢，叫來李小林“去，到代銷店找桂枝大嬸買十瓶汽水！”
    李小林儼然一副三好學生的模樣，抓過錢就去了，這汽水當然是為麵試的人準備的。
    大熱天的來一趟也不容易，上午光給他們吃桃了，桃子吃多了燒心呐。
    羅大右接過名單，看了幾遍，嘴裏喃喃自語“選的好、選的好啊！”
    這羅大右現在已經把拍馬屁融入骨髓了，連呼吸都是在奉承岑濟，搞得自己很是受用，離了他還真不利索。
    不一會兒，李小林就拎著一個小水桶回來了。
    “校長，桂枝嬸子說了，代銷店裏汽水要留著給廠裏人喝，隻能勻出六瓶來！”
    岑濟接過李小林遞來的八角錢，單手扶額咧著嘴嘶氣。
    難道今天隻能給錄取的六個人發汽水？那也太傷人心了！
    羅大右笑著拎起水桶看了一眼，笑著開口“我去拿個白鐵鍋，一起倒進去給大夥分分！”
    岑濟朝李小林擺擺手“快去教室吹會兒電風扇，中午休息好！”
    隊裏十五台電風扇，瓜子廠分到了六台，磚窯廠分到四台，服裝廠分到兩台，學校分到三台。
    根據魯求英要求，三個廠子加一個學校，每晚各出一台電風扇送到大隊部，給打穀場上乘涼的人用。
    現在學校兩個教室，都在門口擺了台電風扇，每天中午吃過飯就打開，讓學生們睡午覺，教職工們在講台上看著睡。
    本來剩下一台，岑濟打算讓給劉拐子和羅大右吹，可他們死活不同意，覺得晚上還得送去打穀場，萬一吹壞了不得了。
    因此三台電風扇各司其職，輪流上崗，劉拐子每天都把電風扇擦的鋥亮，晚上都用蒸饅頭的紗布罩起來，別提有多寶貝了。
    “唉！主要還是公社裏汽水進的少，縣裏現在汽水緊俏著呢，都緊著幾個大廠用，多的也買不到！”
    岑濟歎了口氣，拿起白鐵鍋準備往裏頭倒汽水，打算在大家喝汽水的時候，向他們宣布麵試結果。
    劉拐子拿過一摞碗，一一擺在案板上，像極了梁山好漢們圍在聚義廳裏大碗喝酒的場景。
    “岑校長，這是汽水嗎？”鳳家勇從外麵看見食堂裏頭動靜，把頭伸了進來。
    “是啊！現在天熱，我們隊裏幾個廠子把汽水都買光了，中午去隻買到六瓶，委屈你們用碗分一分喝了！”
    鳳家勇聽說躍進大隊還給廠裏幹活的社員分汽水，當時兩眼都放光了，聲音也大了起來“還給分汽水？不要錢？”
    旁邊幾人聽到動靜，也都圍過來湊熱鬧。
    “那這福利待遇都要趕上縣裏的廠子了！”
    “祖武，你在長治煤礦幹過，礦上給發汽水嗎？”
    “發！一天發一缸子。”
    “大牛，你別擠啊，你不是喝過蘇聯汽水嗎？別跟我們搶啊！”
    “那都十幾年前了，誰還記得什麽味道，我是想看看這汽水什麽顏色！”
    “衛民、勝利，快去把手洗洗，要喝汽水了，怎麽搞的一身泥巴？”
    “剛才去磚窯廠轉了一圈，幫廠裏調了下機器。”
    大家端起碗坐在屋簷下，劉拐子把空閑的電風扇搬到門口，對著他們吹。
    “這條件可真好啊！有汽水喝還有電風扇吹，我都不舍得回去了。”
    “那得看岑校長願不願意咯！”
    看著他們互相開著玩笑，岑濟有些難為情，大夥都很優秀，可自己這學校廟小，裝不下這許多人才呀！
    想到這裏，岑濟隻好把頭扭到一邊，正巧看到案板上一個碗盛了汽水，卻沒人喝，好奇的掃了一圈，發現少了個人。
    起身環顧四周，發現有個人在教室裏捏著粉筆，趴在黑板上寫寫畫畫。
    “你—你—”畢竟才接觸一個上午，岑濟一時想不起來眼前這個小夥子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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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岑校長，我叫周斌！”
    “快去把汽水喝了，一會兒放熱了就不好喝了，唉？你這是在算什麽？”
    黑板上寫了幾個化學方程式，還有幾個算式，作為文科生的岑濟，早就把這些知識忘了個精光。
    “哦哦！這是鹽汽水的製備方法，土汽水！”周斌抹了抹臉，語氣裏很是高興。
    “校長你說隊裏廠子人多，每天汽水都不夠用，我記得聽老師講過武漢那邊有些廠子會自己生產汽水，就在這回憶回憶，算是我一點見麵禮！”
    喲！人才啊，汽水都能自己造！
    這時候，外麵幾個人也都圍在教室門口看周斌算式子。
    “周斌，你這數字太小了，是按一瓶的量算嗎？”
    “大隊人數多，我看不如直接造半成品，一半做氫氧化鈉溶液，一半做酸劑，用的時候一兌就好了！”
    “是啊，這樣成本又低，還不容易跑氣，隨兌隨喝！”
    “這樣就得做分流器，閥門直接用灶台上的銅水壺改就行！”
    幾個理工男，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把土汽水製造方法搞出來了，甚至順帶把造汽水的設備圖樣都設計了出來。
    “我看幾個廠子喝的汽水配方還得再調整，窯廠的溫度高，含鹽量百分之零點三可能低了，服裝廠溫度不是很高，含鹽量可能又會高！”
    周斌找來紙筆，把注意事項一一記下，很快就整理出一份建議的“汽水製備指南”。
    看著擺在眼前的幾張紙，上麵密密麻麻的字仿佛有著一股無窮的力量，簡直要破紙而出。
    要是放在幾十年後，這土辦法岑濟肯定都不會正眼瞧上一眼，且不論衛生與否，這汽水裏可是一粒糖都沒有，全是糖精。
    可要是放到現在，那就是牛掰，就是人民智慧！
    先解決有無問題，再考慮優劣問題嘛！
    這個法子要是能幹成，那省下來的汽水錢，都能抵得上一個夏天的電費。
    想到這裏，岑濟終於下定了決心，兩手撐著桌子站了起來“同誌們，我—”
    “喲！岑校長也在呐！”劉進喜戴著草帽從操場上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廠長，就是那兩位同誌幫我們修好了製模機！”李大江伸手指了指，轉頭跟劉進喜說話。
    劉進喜笑著點了點頭，接著繼續跟岑濟說話“岑校長今天這是在招兵買馬呀！”
    “隊長，你就別開玩笑了，下半年新學校開學，我得提前做好準備啊。”
    “那你這可招不少人，一、二……乖乖，九個人，都快頂一個班了。”
    岑濟一邊尬笑，一邊在琢磨劉進喜要打什麽算盤。
    “岑校長，能勻兩個同誌給我們窯廠嗎？”劉進喜大手一揮“我們窯廠雖說累了點，但待遇上絕對不會虧待同誌們。”
    “我已經在跟支書申請了，以後從廠子經費裏撥出一部分來，一年四套衣服！”
    “還有嘛！”劉進喜話鋒一轉，笑著朝屋簷下的九人點點頭“可以優先買磚！”
    劉進喜像個狡猾的獵人，故意把聲音提高了八度，拋出一個個誘人的條件。
    別的不說，光是優先購磚這一條，就足以讓不少人動心了。
    自打窯廠開業以來，這磚瓦就一直供不應求，多少人排著隊買都趕不上趟。
    岑濟聽完心裏高興還來不及，但麵上卻露出難色，語氣也扭捏起來“隊長啊，這些同誌都是來當老師的，我也不能替他們做主不是？”
    “校長，我願意去窯廠！”
    “我也願意！”
    話音剛落，就有兩個人“噌”的一下站起來。
    在他們看來，隻要能留在躍進大隊，不管找個什麽事情做，總比他們現在的處境強。
    “朱衛民、郝勝利，你們可要想好了。”岑濟一臉嚴肅地跟他們兩人說。
    “校長，我們都想好了，正好我家還準備翻新房子。”朱衛民看了郝勝利一眼，撓了撓頭“想著娶板奶奶（意為媳婦）哩！”
    既然如此，岑濟便讓兩個人跟劉進喜回窯廠，他們還有好些事情要交流一下。
    這下可把剩下的人羨慕壞了，他們中有人也想去窯廠，雖說在學校幹老師輕鬆些，可那磚瓦真是實實在在的硬通貨！
    別的暫且不說，這兩人都是理工科人才，對機械、電路都很有研究，李大江在他們身上也學到不少。
    這下好了，皆大歡喜，可壓力又來到了岑濟這邊。
    一共九個人，去了兩個，還剩七個，自己最多還能要六個，怎麽都得淘汰一個。
    不過岑濟也有了打算，直接把剩下的人都攏到一起，準備宣布麵試通過名單。
    “同誌們，從上午的麵試結果來看，大家都很優秀，我和羅校長也很糾結，左右為難呐！”
    開場白很是直截了當，也給他們打了個預防針。
    “正如你們所見，我們大隊有三個廠子，磚窯廠、服裝廠還有副食品廠。”
    說完這段話後，岑濟頓了頓，看了眼他們的反應，發現他們聽到這句話後眼睛都亮了起來，微微點了點頭又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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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大家也都看到了，各個廠子都缺人，而且他們的待遇還都不差！”
    這話要是放到幾十年後，跟大學畢業生說不好意思，老師幹不了，你們還是進廠吧！
    那估計要被集美們掛小紅薯上噴個幾十頁，再上個圍脖熱搜什麽的。
    可現在不一樣，進廠？我靠，做夢都想進廠好吧！
    “所以呢，我決定，這次沒有通過教師麵試的同誌們，一律推薦到瓜子廠、服裝廠上班！”
    此話一出，屋簷下掌聲四起，岑濟趕緊伸出胳膊壓了壓，畢竟還是中午，教室裏頭還在休息呢。
    隨著岑濟大手一招，羅大右便把事先寫好名字的紅紙貼在了教室門前的牆壁上
    淩海紅
    嚴守一
    常祖武
    錢秋陸
    沒錯，隻招四人，剩下的三人，岑濟覺得他們是技術型人才，在學校待著可能不太合適，決定通通推薦他們進廠。
    看到名單後，最激動的莫過於淩海紅，她本身是潑辣的性子，幹起事來風風火火。
    既有別於邱慧娟的悶頭耷腦，也不像丁小曼的單線作業，一下子就讓學校熱鬧不少。
    錢秋陸是個灑脫的性子，他不是本地人，今天麵試之前本來還想著隻幹半年就考走。
    可今年的高考通知一出來，就傻了眼，外語自己是一點不會啊，自己還有三個哥哥。
    父母兩個都是職工，頂崗都輪不到自己，幹脆就在陵穀多幹幾年，好歹存些錢在手上。
    嚴守一為人老成，又是成了家的人，隻想著把老婆孩子一起帶學校來好好過日子，這是什麽人？這就是優質牛馬、啊是優質員工啊！
    常祖武這人岑濟對他關注的比較少，隻是覺得他思想動態比較怪異，總是能給人搞個大新聞的感覺，倒是很對岑濟胃口。
    很快就到了下午上課的時間，學生們以大聲朗讀開啟了下午的課程。
    “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空。山花對海樹，赤日對蒼穹。雷隱隱，霧蒙蒙……”
    岑濟讓已經錄取的四人回家準備準備，下周就來學校，至於幹什麽另有安排，之後又帶了剩下的三人去了大隊部找魯求英。
    羅大右一邊聽著耳邊的朗朗書聲，一邊看著門口的名單念叨“春對秋，青對紅，海紅對……”
    不知道怎麽的，大熱的天氣，羅大右竟然打了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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