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芝娛樂會所外，烈焰衝天。橘紅色的火舌舔舐著夜空，熱浪裹挾著燃燒的灰燼直衝雲霄，將半邊天幕染成詭異的血色。
    馬鎮海的車急刹在街邊，輪胎摩擦出刺耳的尖嘯。他猛地推開車門，灼熱的氣浪撲麵而來，燙得他眯起眼睛。
    整個一樓大廳已化作火海，玻璃櫥窗在高溫下接連爆裂，飛濺的碎片在路麵上叮當作響。
    “操！”
    他掏出手機撥通119，語速飛快：“江南區金芝娛樂會所發生火災，有人被困！”說話間，他快步繞到車後，用手猛地扯開後備箱，“請快一點！！”
    車載滅火器被他單手拎出，金屬外殼在火光下泛著暗紅色。他用牙齒狠狠咬開保險栓，同時朝著會所大門狂奔而去。
    “嘭！”“嘭！”“嘭！”三次踹門，結實的木門卻紋絲不動。
    馬鎮海額頭上青筋暴起，雙眼通紅。他深吸一口氣，退後助跑，右腳重重蹬地，借著衝力用右肩狠狠撞向門框。
    “轟”的一聲，門板轟然倒塌，熾熱的火舍裹挾著濃煙從室內噴湧而出，強大的氣浪將他逼退三步，險些摔倒。
    “老吳！金芝！”
    滅火器噴出的白霧在翻滾的火牆前轉瞬即逝。馬鎮海抹了把臉，黑灰混著汗水在掌心留下粘稠的痕跡，他眯起眼看向二樓。
    二樓的臥室內，吳達舒的身影隱約出現在濃煙中，他懷裏抱著尹金芝。
    “該死！”馬鎮海狂奔至會所後邊的小巷，腐臭的積水混著燃燒的碎屑濺上褲腿。
    火焰已經吞噬了樓梯，窗框開始扭曲變形。
    馬鎮海扯下西裝外套摔在地上，“快跳下來！我接著你們！”
    二樓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火焰吞噬著牆壁，熱浪扭曲了空氣，濃煙嗆得吳達舒不住咳嗽，可他的眼淚卻比煙霧更滾燙。
    他跪在地上，緊緊抱著尹金芝，她的身體還殘留著最後一絲溫度，仿佛隻是睡著了。
    “臭婆娘……你怎麽這麽傻……”他的手指顫抖著撫過她染血的臉頰，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不是說好了……等我退休……就帶你去歐洲嗎？”
    記憶閃回到那天，尹金芝趴在沙發上翻旅遊雜誌，指著瑞士的雪山笑著回頭：“達哥，這兒冬天去是不是太冷了？”
    吳達舒從背後摟住她，下巴擱在她肩膀上：“臭婆娘，冷就抱緊點咯。”她笑著捶他：“老不正經！”
    現實回到火海之中，吳達舒的眼淚砸在尹金芝的眼瞼上，可她卻再也不會笑著罵他“老不正經”了。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害了你……”
    他額頭抵著她的，肩膀劇烈顫抖，像個失去一切的孩子。
    周圍的火焰逐漸逼近，天花板的石膏塊轟然墜落，火星濺進尹金芝的頭發，瞬間騰起細小的火焰。
    吳達舒猛地驚醒，脫下外套拚命拍打她身上的火苗。
    “不行……不行……金芝最怕火了……”
    他喃喃自語，仿佛她還會因為火焰而躲進他懷裏。
    樓下傳來馬鎮海的呼喊，“老吳！跳下來！快！！”
    熱浪翻湧，吳達舒的睫毛已被火舌燎焦。他望著樓下馬鎮海扭曲的麵容——那張二十多年兄弟的臉上，此刻全是絕望。
    “鎮海……”他的聲音被濃煙嗆得支離破碎，“我這輩子……夠本了……”
    消防車的警笛在三個街區外忽遠忽近，燃燒的合照殘片從窗口飄落，照片裏年輕的吳達舒正對著鏡頭比v字。
    “你他媽放屁！”馬鎮海額頭暴起青筋，“想想你的女兒！她還在加拿大等你。”
    “鎮海！多謝你這麽多年的關照。”吳達舒的聲音被濃煙磨得沙啞，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平靜，“如果有下輩子，我們再做兄弟。你走吧，我要陪著金芝。”
    他低頭吻了吻尹金芝的發頂，那裏還殘留著她慣用的香波味道，“這次，我不會再留下她一個人。”
    馬鎮海的拳頭砸在水泥地上，指節滲出血絲。
    二樓的天花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熾熱的灰燼如黑雪般簌簌落下。吳達舒將尹金芝緊緊護在身下，用自己的後背承受著不斷掉落的碎石與火星。
    “達舒啊——！”馬鎮海的吼聲撕破夜空，連消防車的警笛都被蓋過。
    二樓的火焰已經燒穿房頂，熱浪扭曲了空氣，將吳達舒的身影模糊成晃動的剪影。
    “鎮海啊，謝謝你。”他嘴唇動了動，帶著釋然與不舍。
    懷裏的尹金芝仿佛隻是沉睡，睫毛在火光中投下細碎的陰影。
    話音剛落，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整個天花板轟然塌下。熾熱的氣浪裹挾著濃煙與磚石噴湧而出，瞬間吞噬了二樓的一切。
    吳達舒最後一刻將尹金芝抱得更緊，用後背迎向墜落的烈焰。
    整個世界突然安靜了。
    馬鎮海看著眼前的一切，雙腿一軟，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他張大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奔湧而出。
    曾經兩人並肩作戰的畫麵在他腦海中不斷閃現，就像十多年前在碼頭，他們被包圍時，吳達舒笑著說的那句：“下輩子還做兄弟。”
    然後，火海吞沒了一切。
    他一拳又一拳地砸向地麵，指節被碎石劃破，鮮血滲出，卻抵不過心中那無法言說的劇痛。
    遠處，消防車的燈光終於穿透濃煙，可一切都已經太晚，太晚了……
    不知過了多久，當第一縷晨光刺破濃煙時，消防水槍的轟鳴終於停了。
    焦黑的廢墟上蒸發出蒼白的霧氣，掀開防水布時，兩具焦屍緊緊相擁，法醫試圖分離，碳化的指骨發出斷裂的脆響。
    三米外，一具男性屍體呈搏鬥姿態，另一具焦屍蜷縮在樓梯口，身邊似乎有個金屬的東西。
    馬鎮海蹲下身，鑷子夾起那枚燒變形的蝰蛇幫徽章。
    “哢嗒”一聲，子彈上膛的脆響劃破死寂。馬鎮海猛地站起身，他鑽進警車，輪胎在柏油路上甩出刺耳的摩擦聲，而他胸腔裏翻湧的怒火，足以將蝰蛇幫徹底吞噬。
    大富豪的霓虹招牌在晨霧中跳動，馬鎮海的警車一個甩尾橫堵在正門。
    “歡、歡迎光臨……”
    守門小弟的嘴剛咧到一半，馬鎮海的槍管已抵住他的喉結。
    “池江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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