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短暫的寂靜後，人群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湖麵，瞬間蕩起層層漣漪，議論聲嗡然響起。
    “孟乾又要挑戰？他隻剩一半資源了還敢賭？”
    “這家夥，真是個戰鬥狂人！之前不服第九，被打趴了才老實幾天，現在第十來了，他又忍不住了！”
    “也不能怪他，這寧凡剛來就空降到第十，孟乾這暴脾氣能忍？估計是想拿新來的試試刀，證明自己不該掉出前十。”
    “畢竟之前他挑戰第九，也才輸了一招，而現在這個排名第十的寧凡並沒有超過第九名，說明他和寧凡之間的差距非常的小，兩人實力應該相當，因此他覺得有勝麵。”
    “哼，怕不是覺得萬嶽域來的新麵孔好欺負？不過不得不說，孟乾的金戈裂天勁可不好接，勢大力沉，霸道得很！”
    議論聲中，眾修士對孟乾此舉的緣由了然於心。
    礪鋒穀開穀前期，挑戰之風盛行，大家都是各大仙域來的頂級天驕，誰甘心屈居人後？
    但經過無數場“排名驗證戰”，大部分人都已被現實敲打，明白了“天驕石”並非妄測，那些前十的存在，沒有一個易於之輩。
    敢向排名更高者發出挑戰的已寥寥無幾。
    孟乾絕對是個異類，他認“打”不認“排”，寧可資源減半，也要爭一口氣，拚一線可能。
    蕭羽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孟乾那因戰意而微微漲紅的臉，那些細碎的議論聲清晰地傳入耳中，他對眼前這個挑戰者有了更具體的認知：剛勇、執拗、戰敗不服輸，但偏偏實力又足以支撐其站在挑戰的起跑線上，哪怕資源僅剩一半。
    “孟道友，”“蕭羽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蓋過了周圍的喧嘩，“挑戰我，自然可以。礪鋒穀的規矩，我亦遵守。隻是……”
    他微微一頓，目光落在孟乾身上，帶著一絲審視，“聽聞孟道友此前挑戰第九已失一半資源。若此戰再敗，你便是身無寸‘資’了。你，可想清楚了？”
    這平淡的話語如同冰冷的秤砣，精準地砸在孟乾心頭，也落在了所有圍觀者心湖上。
    是啊，一半資源輸掉，若再輸掉這剩下的一半，孟乾可就真的一窮二白了，除了一個剩下的洞府。
    這代價，有些沉重。
    “寧凡，休得動搖我戰心！”孟乾臉色一變，隨即厲聲喝道，眼中怒意更盛，“少廢話，資源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我隻問你一句，是怕了我青鋒域不成？若怕了，即刻滾出甲三號洞府，乖乖交出半數資源！”
    他踏前一步，屬於地仙初期的強橫氣勢毫無保留地爆發開來，周身隱隱有銳利的金戈之氣流轉，腳下的山石都在微微震顫。
    他輸過一次，深知無資源的困苦，但強烈的自尊和對自身實力的自信，壓過了那絲對資源耗盡的憂慮——他更願意相信，自己能將失去的連本帶利贏回來，這新來的第十，就是他的目標！
    “狂妄！”不遠處的葉一鳴頓時火冒三丈，“這家夥以為他是誰？他為什麽不去挑戰別人，反而找上寧凡？這是對我們萬嶽域的輕視，真希望寧凡能好好教訓教訓他！”
    “的確該教訓一下。”楚風也沉聲應和，雷朔等萬嶽同伴紛紛怒視孟乾。
    這一刻，即使是之前與蕭羽有過節的吳峰、趙峰等人，心中也升起一股同仇敵愾之氣。
    孟乾話語中對“萬嶽”的輕蔑，觸動了他們仙域修士根深蒂固的集體榮辱感。
    麵對孟乾的咄咄逼人和同域之人的不忿，蕭羽嘴角卻勾起一絲冰冷而清晰的弧度。
    那笑容不含絲毫溫度，隻有一種俯視般的漠然與自信。
    “好。既然你執意要一戰，那我便成全你。”蕭羽的聲音陡然轉冷。
    他本想低調，不想惹麻煩，但對方不知好歹，那就別怪他。
    話音未落，也不見蕭羽如何動作，身影已如一片飄渺流雲，無聲無息地滑落到山穀中央那巨大練武場的中心地帶，與三塊氣勢恢宏的“天驕榜”石遙遙相對。
    風姿飄逸，不帶半分煙火氣。
    “哈哈哈，好！”
    孟乾見狀頓時大笑一聲，下一刻，他的身影一閃，也出現在了練武場中，轟然砸落在寬闊的練武場另一端。
    腳下精金加固的地麵竟被他的衝勢踏出細密裂紋！
    “戰！”
    孟乾毫不拖遝，他深知搶占先機的重要性。
    “金戈裂天勁·突刺！”
    他足尖猛踏，身影忽然化作金色殘影，合攏的雙掌間仙元沸騰，瞬間凝成一柄丈許長、金光刺目的凝實金戈，撕裂空氣，帶著刺耳的尖嘯直刺蕭羽麵門！
    蕭羽眼神微凝，側身，右掌虛按。
    “鎮！”一片模糊的山嶽虛影浮現身前，如亙古磐石。
    “轟！”金戈刺中山影，爆發出刺目的能量漣漪。
    山影晃動搖曳，金戈去勢被阻，銳氣四濺。
    第一招，兩人平分秋色，孟乾衝勢被硬生生止住。
    孟乾厲喝，變刺為掃！
    巨大的金戈虛影橫斬，割裂空間，要將那山嶽與蕭羽一同腰斬。
    金光如潮，威勢更盛。
    蕭羽見狀不退反進，踏步，身形微沉，雙掌齊推！
    青嶽鎮元訣全力催動，山影凝實厚重，帶著萬鈞巨力轟然前撞。
    “鎮嶽！”
    “哐——！”一聲沉悶到極點的巨響。
    金光破碎飛濺，青色山影也劇烈震蕩，裂開道道縫隙，卻將狂暴的橫掃之力悍然鎮壓、抵消。
    兩人身軀俱是一震。
    蕭羽心中暗凜：此人的力量根基，比沒有領悟天伐真意前的萬皎還要凝練霸道一分，！人族匯聚之地的天驕，確實不凡。
    在他思忖間，孟乾身形借反震之力急旋，大喝：“千鋒絞殺！”
    手中金戈驟然崩散，化作千百道更細小、卻更密集、更鋒銳的金色戈影，如暴雨梨花，鋪天蓋地攢射而來。
    每一道都蘊含著分金裂石的穿透力。
    蕭羽雙目精光一閃，雙手舞動，仙元流轉如江河奔騰。
    “分海！”巨大的山嶽印瞬間分解，化作數麵堅實厚重的青色巨盾，環繞周身急速旋轉，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守禦之牆。
    “叮叮當當——噗噗噗——！”
    密集如雨的撞擊聲和能量湮滅聲炸響，青色巨盾不斷炸裂、修複，金光瘋狂侵蝕，火星四濺。最終，攻伐落盡，盾影消散。
    蕭羽衣袂微揚，腳下未退半步。
    孟乾眼中卻已無輕視，隻有濃烈的戰意與一絲驚異。
    這一番試探下來，他也感受到了蕭羽骨子裏透出來的那種強大與自信。
    隨後，他再無保留！
    練武場成了風暴的中心！
    孟乾的金戈裂天勁被催發到極致，時而凝聚為開山巨斧猛劈，時而化作漫天金蛇狂舞，時而又壓縮為一線極致銳芒穿刺。
    每一擊都勢大力沉，帶著裂天破海的霸道意誌，仙元鼓蕩間，空間不斷扭曲震顫，金色符文在光刃上跳躍生滅。
    蕭羽見狀，也不遜色，身形如穿花蝴蝶，飄渺不定。
    鎮嶽印演化萬千，時如山巒鎮壓，時如巨盾橫空，時如崩天拳印，將青嶽鎮元訣的厚重防禦與冰魄寒光、焚天之炎的精髓奧義圓融施展，舉手投足間化解著狂瀾般的攻勢，並在間隙中發動迅捷淩厲的反擊。
    他的力量更為精純凝練，每一次碰撞都帶著一股沛然莫禦的碾壓之勢，雖未爆發壓倒性的破壞，卻如同附骨之疽，將孟乾壓製得漸漸束手束腳，主動權一點點被奪走。
    風雷激蕩！
    整個練武場光芒閃耀，碎石飛濺又被陣法泯滅。
    狂暴的能量風暴席卷四周，引動防護大陣漣漪陣陣。
    孟乾越打越是心驚。
    他原本以為這新來的第十縱然不凡，自己憑借搏命之勢，加上先前挑戰第九的經驗，三十招內必然能抓住破綻。
    然而，二十九招已過，他非但未能占到上風，反而被對方那雄渾莫測、圓融如意的基礎力量壓製得節節後退。
    每一次能量碰撞，對方的仙元都仿佛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特性，讓自己的銳金之力難以徹底穿透。
    這“寧凡”的基礎之紮實，簡直駭人聽聞！
    “此子絕非徒有虛名！這排名，非虛！”孟乾心中警鍾大作，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不能再拖了！
    “寧凡！！”二十九招過後，孟乾猛然一聲斷喝，聲震山穀。
    他身形暴退數十丈，周身洶湧的金光驟然內斂，一股極其壓抑、危險的氣息從他體內爆發出來，皮膚下似有血色光華流轉，雙眼變得赤紅：“你我皆知，這不是我們的極限！”
    孟乾的聲音帶著一絲嘶啞和狂熱，“亮出你的底牌，就讓我們在這最後一招，一決勝負！讓我看看，你憑何位列第十！”
    他的氣息在刹那間暴漲三倍。
    蕭羽身形停住，感受著孟乾體內那股急劇膨脹、瞬間飆升了近乎三倍的恐怖能量波動，眼中精芒爆射。
    這是什麽秘術……竟能瞬間拔升如此巨力？
    他心中有些驚訝。
    神色之間，也第一次出現了一抹凝重和認真來。
    他感應得出來，若是不動用天伐真意，單憑自身基礎加上青嶽、寒冰、烈火三法融合之力，恐怕難以正麵壓製此刻狂暴三倍的孟乾。
    “好。”隨後，他隻應了一個字，簡潔無比。
    他眼神平靜如淵，心中也覺得是時候結束這一戰了。
    整個礪鋒穀瞬間屏息。
    所有洞府前的身影都不由自主前傾，緊盯著練武場中央。
    無論是葉一鳴等人的期待，吳峰、趙峰的複雜，還是那些前排天驕的凝重，都化作了無聲的緊繃。
    所有人都知道，兩人之間決定勝負的一擊，要來了！
    孟乾的氣勢已攀升至頂點，全身青筋暴起，皮膚似乎承受不住力量而出現細微裂痕，鮮血滲出，但他毫不在意。
    “金戈裂天·神隕！！”他咆哮著，將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瘋狂，連同那秘術催生的所有毀滅性能量，盡數灌注於雙臂。
    合十的雙掌猛然向前推出！
    “嗡——！”
    空間仿佛塌陷，一道凝練到極致、不再是金光璀璨而是化為深沉暗金色的巨戈虛影瞬間成型。
    這柄巨戈之上，纏繞著血色與黑色交織的毀滅符文，所過之處，空間不是裂響，而是無聲地湮滅。
    帶著一股滅絕一切、仿佛能洞穿神祇的恐怖威能，撕裂長空，直指蕭羽！
    這一刻，連天驕石碑的光芒都被這毀滅性的金戈壓蓋！
    麵對這洞穿虛空、滅絕氣息彌漫的終極一擊，蕭羽眼神陡然變得無比深邃。
    他緩緩抬起右手，動作看似不快，卻牽引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韻律。
    體內那屬於天伐真意的本源核心——蘊含著開天辟地、破滅法則的一縷混沌真意——被引動了一絲。
    嗡！
    就在那暗金巨戈即將臨體的瞬間，蕭羽抬起的右掌上，青黃二色的鎮嶽光芒驟然亮起，但在這厚重無比的光華核心深處，一點純粹到極致、仿佛能湮滅一切色彩與規則的灰白意韻一閃而逝！
    他沒有完全展露天伐真意，僅僅是將一絲其核心意誌，完美地、內斂地融入了早已爐火純青的青嶽鎮元印之中！
    “破！”一字吐出，如同神諭！
    那覆壓而出的青色山嶽虛影，表麵流轉著青、黃、紫、白的光華，凝實厚重，但在核心處，卻擁有了粉碎一切虛妄、破除一切阻礙的絕對意誌。
    它的氣息並不狂暴外放，反而顯得更加沉凝、不可撼動，仿佛它代表的不是防禦的山，而是那開天之後便永恒鎮壓混沌的——鎮界之基！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暗金巨戈如狂龍般狠狠撞上青色山嶽！
    滋——！哢嚓！嘭！
    一股極端矛盾的聲音混合響起。
    先是如同燒紅烙鐵浸入冰水的急劇湮滅之音，接著是堅冰碎裂的脆響，最後是能量核心徹底崩潰爆開的悶爆。
    那蘊含著孟乾畢生之力、秘術加持三倍威能、足以讓一般地仙中期修士色變的“神隕”之戈，在與融合了一絲天伐真意核心的“鎮嶽破法印”接觸的瞬間，其最鋒銳、最凝聚的毀滅核心，竟被那一縷灰白意韻直接瓦解、穿透！
    如同沙堡撞上了精鋼澆築的堤壩，戈影從尖端開始寸寸崩解、湮滅，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無數暗金碎片混合著血色能量瘋狂爆散，卻無法撼動那青色山嶽的核心分毫。
    磅礴的壓力如同無形的碾輪，將那狂暴的能量洪流生生碾碎、平複！
    “啊——！”孟乾雙目圓瞪，布滿血絲，發出不可置信的絕望嘶吼。
    他感覺自己傾瀉的毀滅力量像是衝進了無底深淵，連一絲應有的破壞力都未能爆發出來，就被徹底瓦解。
    一股無法抗拒的、粉碎性的力量順著破碎的戈影反噬而回，狠狠撞入他的雙臂、胸膛。
    “噗——！哢嚓！”護體仙罡如紙般破碎，雙臂骨折的脆響刺耳。
    孟乾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口中鮮血狂噴，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倒飛出去，“轟隆”一聲巨響，狠狠砸在練武場邊緣堅固的法陣光壁之上。
    光壁劇烈凹陷，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無數符文瘋狂閃爍才勉強穩住。
    孟乾的身體深嵌其中，骨斷筋折，麵無血色，鮮血不斷從口鼻中湧出，眼神渙散，隻有那深入骨髓的駭然與茫然。
    他敗了……
    整個礪鋒穀，死寂無聲。
    隻有防護光壁嗡鳴的餘音在回蕩，以及孟乾那痛苦而壓抑的呻吟。
    無數道目光，如同凝固的寒冰，死死鎖定在場中那個緩緩收回手掌的身影上。
    蕭羽周身氣定神閑，衣袂微拂，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三十招鏖戰，那最後足以讓地仙中期都心驚的對碰，不過是拍飛了一隻擾人的蚊蠅。
    葉一鳴的嘴巴張得能塞下雞蛋，臉上狂喜、震驚交織：“寧凡贏了！”
    楚風等萬嶽同伴隻覺得脊背發涼，喉嚨幹澀，狂喜之後是更深的敬畏：“孟乾底牌盡出，戰力翻倍……竟……竟也被寧凡正麵硬撼，一掌擊潰……”
    吳峰、趙峰等萬嶽修士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身體微微發抖，之前任何與蕭羽作對的念頭都徹底煙消雲散。
    其他仙域的天驕們，無論排名高低，臉上都已沒有半分輕鬆。
    那些排名第九、第八甚至第六、第五的地仙，此刻都瞳孔收縮，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蕭羽最後那一印展現的力量，看似是青嶽鎮元訣，卻擁有一種令他們也感到心悸的破法特性！
    不動聲色間，輕描淡寫鎮壓了爆發三倍戰力的孟乾，這份掌控力與深藏的底蘊，已然超出了尋常“第十”的範疇。
    石碑前十？
    這“寧凡”的實力，恐怕遠比想象得更深不可測！
    “承讓。”蕭羽淡漠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寂。
    他沒有看一眼落敗者，目光轉向石殿。
    礪鋒穀執事的身影瞬息掠至場中。
    他先是看了一眼光壁中氣息奄奄的孟乾，眼中掠過一絲異色，隨即深深看了一眼場中氣度淵深的蕭羽。
    他抬手一招，孟乾懷中那僅剩的半塊資源玉牌飛出，穩穩落入蕭羽手中。
    “萬嶽域寧凡，勝。礪鋒挑戰有效，排名不變，資源憑證交接完畢。”執事冷聲宣布，聲音在山穀中回蕩。
    “帶下去療傷，小心他秘術反噬，本源有損。”吩咐完救護人員，執事轉向蕭羽，目光複雜，最終點了點頭認真道：“年輕人……很不錯。”
    蕭羽微微頷首，收起玉牌。
    練武場光壁緩緩消失，那彌漫的震撼與威壓，卻深深烙印在每一個人心中。
    蕭羽不再停留，轉身，步履依舊從容，朝著寒溪畔那靈氣氤氳的甲三號洞府走去。
    背影平靜，如踏清風。
    而經此一戰，蕭羽在所有人心中已非排名所能簡單衡量。
    其代表的戰力，厚重難測，足以令任何挑戰者……心生寒意。
    萬嶽域寧凡之名，也於天琦黑鐵城礪鋒穀中，一印揚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