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轉轉轉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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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蘚河魯水交匯於此,形成一個夾角,夾角上有座山,就是江城山。
    自古繁華,底子就好,舊國崩塌之後,作為戰略要地,又備受李胥的重視。
    以如今江城山的富麗堂皇,許多外州的所謂大宗,也根本無法媲美。
    不說山主蘇晏的寢宮,哪怕是諸多長老的住處,也滿是水榭樓台,雅致得很。
    誰能想到,這竟然是在一片人相食的大地上矗立著的宗門。
    薑庶進到船司的時候,都嚇了一跳,這一路上看著江城山的景象,心中更是震驚不已。
    可惜,他光能震驚,說不出話。
    他的嘴被堵上了,身體正被裝在一個罐子裏,隻有腦袋露在外麵。
    船司遇襲,他奮力抵抗,如今雖然修為遠勝往昔,更有武藝傍身,可想要抗衡中品的鐵骨境,仍顯不足。
    隻能眼看著馮夭被打斷脊梁,他自己也被打昏在地。
    可惜,要是自己雲虎登山能更熟稔一些,或許還有機會。
    等到他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被塞進這個大甕裏了。
    好在手腳都全,隻是被精鐵鐐銬鎖住,不得不蜷縮起來,而甕裏的空隙也都被棉花塞滿,動彈不得。
    薑庶暈倒之前,就已經想過,人生自古誰無死。
    但醒來之後的狀況,讓他又有點摸不著頭腦。
    沒等他恢複多少體力呢,很快又來人,拖著他這一口大甕上了山。
    大甕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一路上叮叮當當也磕不壞。
    一直順著山路走到山頂附近,提罐的人才停下腳步。
    因為沒法轉向,薑庶也瞧不見身後是什麽所在,就聽見兩個男人的聲音。
    “這是?”
    “馬長老給山主送的賀禮。”
    “喲,看著鮮嫩,有心了。”
    然後就是一陣窸窸窣窣的開鎖聲,混著先前那聲音:“就和先前那個擺在一處吧,山主回頭品嚐起來也方便。”
    罐子又被拖動了,不知道什麽人帶著他走進了一個昏暗的庫房中,轉過幾道彎,打開了內裏一扇小門。
    門後是個四四方方的小房間,點著兩排燭燈,沒有窗。
    那人把薑庶擺在屋子中間,然後很不講究地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臉。
    老實說,是挺嫩的。
    薑庶因為環境的緣故,一直表現的有些老成,下山之後又顯得過於謹慎,就連裴夏都錯判過他的年齡。
    其實薑庶今年也才十六,比裴秀大點有限。
    幾聲獰笑後,那人也轉身離開了,鎖上房門,就留了薑庶在屋裏。
    沒人看守,薑庶自然要試著掙脫,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們喂了什麽藥,身上使不出多少力,勉強隻能晃動罐子。
    那他又不敢動了。
    這罐子上山拖了一路也沒有壞,堅固得很,到時候傾倒下來,自己又撥不正,更難受。
    正鬱悶呢,房間裏忽然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
    “小兄弟,新來的?”
    薑庶嚇了一跳,扭頭想看,卻背不過身。
    那人又說道:“別急,我轉過來。”
    人在罐子裏,想要自如地移動罐子,是非常困難的。
    但這人顯然已經琢磨出了門道,薑庶就看見他轉著罐底,一個靈巧的漂移,就轉到了自己正麵。
    借著燭光,他看到對方的臉,愣了一下。
    薑庶:“嗚嗚?”
    那人也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哎呀,原來是你啊,咱們之前趕路的時候見過。”
    這人正是那夜偶遇的碎玉人,瞿英。
    薑庶皺起眉頭:“嗚嗚,嗚嗚嗚嗚?”
    “哎,你別急,我先給你把堵嘴布摘下來。”瞿英說道。
    薑庶還納悶呢,這瞿英被裝在罐子裏,要怎麽幫自己摘布團。
    然後就看見瞿英扭著罐子開始圍繞他轉圈,越轉越快,罐子也慢慢向他傾斜。
    靠著轉動時傾斜的角度,瞿英臉貼著臉,張開嘴一口……咬在了薑庶的鼻子上。
    “嘶——”
    薑庶:“嗚嗚!”
    “失——失誤——誤。”
    因為轉圈的緣故,瞿英的聲音時遠時近。
    終於,又一次靠近的時候,瞿英準確出嘴,一口咬住了薑庶的堵嘴布,“啵兒”一聲,給他拔了出來。
    異物不再,的確舒服多了,薑庶猛呼了兩口氣,說道:“謝謝。”
    “不——用——謝——”
    轉起來之後,不是想停就能停的。
    薑庶眼看著瞿兄頭發都快飛起來了,他才一點一點,蹭著燭台,慢慢停下來。
    小房間裏,兩個男人各自喘息之後,終於正視起對方。
    薑庶率先提出疑問:“你不是來顛覆江城山的嗎?”
    瞿英試著捋了捋舌頭,剛才口水都甩出來了:“呃,嗯,失敗了,有人給了李胥我的畫像,我剛到船司,就有個姓樹的長老找到了我。”
    瞿英是武夫,雖然達到開府境,靈力自成源泉,但為數稀薄,麵對鐵骨境圍攻,也難以招架。
    “畫像?李胥怎麽會有你的畫像?”薑庶覺得他在吹牛。
    秦州上將那是什麽級別的人物,豈會在意到區區一個外州來的開府境?
    瞿英神情也很無奈:“是碎玉人。”
    “……你不就是碎玉人嗎?”
    “是啊,對方也是。”
    瞿英整理了一下思路,給薑庶解釋道:“我們碎玉人內部,其實也有派係之分,我幫李卿,也有人幫李胥,可能是猜到我要對江城山動手了,所以早早就派人過來盯防,真是卑鄙!”
    薑庶沒敢說話。
    碎玉人的玉雕,他也有一個,隻不過聽瞿英現在這說法,這個組織並不像當初黑袍人與他說的那樣鬆散。
    “你呢?”瞿英問,“你是怎麽被捉進來的?”
    薑庶如實回答。
    瞿英聽完,眉頭皺起,十分感慨地歎了口氣:“那你,這算是被我牽連了呀?”
    “啊?”薑庶一頭霧水,“我被你牽連?”
    “是這樣的,”瞿英端正神色,解釋道,“我被抓之後,江城山的山主蘇晏對我一見鍾情,她說自打她丈夫去世之後,就沒這麽喜歡過一個男人,非要和我成親,婚事近了,我猜你是被那個姓馬的女子當成賀禮了。”
    “……”
    薑庶歪著頭,試圖理解,片刻之後他放棄了:“……沒道理的。”
    瞿英也歎氣:“唉,感情的事,確實沒什麽道理。”
    不是,我覺得這可能跟感情沒什麽關係。
    薑庶憋著一口氣,想想還算了,說點有用的:“你被關了這麽久,沒有試過自救嗎?”
    “試過,”瞿英晃了晃自己的罐子,“你看我現在轉的多熟練。”
    “……那咱們現在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別著急。”
    瞿英咧嘴一笑:“我能來幹這種顛覆宗門的勾當,當然不會全無後手,放心吧,我在被抓之前,就已經把消息傳回去了,李卿那邊救我的人,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
    蘚河江上,一艘小船,正順江東下。
    船頭上站著的是個女子,一身白衣繡服,手持長劍。
    身後,一個精壯漢子走出來,喚道:“羅都捕,前麵已經可以看到江城山了。”
    她目視遠方,兩江交匯之地,那座高聳的山峰。
    羅小錦揉了揉眉心,想到自己堂堂大翎蟲鳥司的都捕,天朝上使,居然被李卿打發來做這種事……
    握劍的手忍不住緊了緊。
    要不是李卿答應,將趙北石一行出事的責任分擔去一些,羅小錦說什麽,也不可能幫她幹這種雜活。
    “快些吧,”她轉過頭,眼神冷漠,“可別錯過了蘇山主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