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升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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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城山還是很高的,尋常人體魄差些,都很難上得去。
    走過雲靄,蒼山翠綠在視線盡頭連綿成丘,攏在淡淡的雲霧水汽裏。
    許多外州的仙家道宗都沒這份氣象。
    可惜了,山門旁站著兩排收禮的弟子,有點破壞氣氛。
    裴夏籠著兜帽,稍稍落後馮夭一步,跟著上了山門。
    馮夭挺了挺胸,按照事先準備好的,拿出兩根翡翠參作為賀禮。
    這東西要說至寶談不上,但即使在外州,尋常散修沒有門路也很難弄到,秦地無靈,也能算是個寶貝吧。
    隻是山門弟子沒見過這玩意兒,盯著看了一會兒,好在那翠綠如玉的模樣,畢竟不像凡物,皺眉嘀咕了一陣,還是揮手讓馮夭和裴夏過去了。
    尋常修士想要走一個大宗門的關係,就是如此費勁,禮物心意上趕著送,人家還不一定瞧得上。
    這一點,倒是和外州沒什麽區別。
    那這許多人腆著臉來蹭,又能得到什麽呢?
    馮夭看著手裏這個鐵牌牌,上麵刻著五個字“江城山喜宴”。
    就這麽一個牌子。
    她疑惑地望向裴夏。
    裴夏笑笑:“有這個牌子,以後出門在外遇著事,你就能說自己和江城山的蘇山主有舊。”
    馮夭一雙桃花眼懵懂地眨了眨,搖頭道:“人情比事複雜。”
    “複雜就不用想,反正你也不是人。”
    “也是。”
    收起牌子,兩人終於算是進到了江城山上。
    自打那天薑庶被拐走,裴夏重煉了馮夭的脊椎之後,他就一直在尋找潛入江城山的方法。
    最先他其實並不想牽扯上整個江城山,動靜太大,不好全身而退。
    可因為蘇晏的婚事,江城山上下都在忙碌,裴夏搜尋良久,也找不到馬石琳的一點馬腳。
    無奈,隻能把婚事喜宴當突破口了。
    江城山宗門遼闊,不比裴夏去過的幾個大宗門遜色,要在這滿山的樓閣殿宇中找到薑庶,不是容易的事。
    馮夭雖然相貌出眾,但一看就是散修,帶著裴夏進了宗門也沒有人招呼。
    一人一蟲就坐在角落裏一個小房子的屋簷底下。
    “滿山去找薑庶肯定不現實。”
    “那找那個馬石琳?”
    裴夏搖搖頭:“馬石琳的隨從都有上品銅皮的境界,在宗門裏應該地位不低,貿然找她也容易暴露,別忘了,咱們是打過照麵的。”
    “那不如,我們就盯著那個山主怎麽樣?”馮夭提議。
    裴夏摩挲著下巴。
    馬石琳綁了薑庶,就是要獻給蘇晏的,他們這屬於上遊丟了下遊等,常理來說一定能等到。
    而且作為大婚的女方,備受矚目是理所當然的事,也不會引人起疑。
    “看來是免不了虎口奪食……”裴夏喃喃道。
    江城山不是小門小派,煉頭這一行,食補足夠,境界就不會低,這麽一盤算,蘇晏保底是個金剛境。
    有馮夭牽製,自己嗑藥,全力出手,也不知道能不能在短時間裏製服蘇晏。
    一人一蟲排排坐,還沒商量出個結果,遠處忽傳來一聲清脆的鑼響。
    零散在宗門中的賀禮修士們紛紛仰起頭,朝著鑼響處看過去。
    一個身著華服的女人提著一扇金色大鑼,翩然落在高台之上。
    裴夏瞧那人眼熟,眯著眼睛細看:“馬石琳!”
    馬長老今天滿麵喜氣,如常傲慢地從廣場上的諸多修士身上掃過。
    裴夏戴著兜帽倒還罷了,馮夭連忙低下頭,生怕被她瞧見。
    不過馬長老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
    其實也正常,那夜天黑,除了薑庶,馬石琳對另外兩個人本就認的十分模糊。
    去船司強擄薑庶,也不是她親自去的。
    馬石琳提起鑼,重重敲響:“諸位!上席!”
    就看見她身後走出兩排鐵塔似的煉頭漢子,肩上扛著一張數十丈長的黑木長桌。
    在整齊的呼喝聲中,他們扛著桌子一齊跳起,隨著轟響,穩穩落在了廣場上。
    長桌擺下,上麵是早就準備好的酒水美食。
    不少修士當即就瞪大了眼睛。
    想想馮老七,高低也是個天飽山的長老,每天為了滿足食補,隻能讓薑庶給他切一些臘腸蒸上。
    再看看江城山,這一桌子,全羊全豬牛全……
    ……嘔。
    裴夏眼角直跳:“非得搬到桌子上來嗎?”
    馬石琳高聲道:“山主吩咐,既然是來賀禮的,那再是賤狗,也算我江城山的客人,今天酒食管夠!”
    裴夏抬眼一瞧,廣場兩側上去的台階處不知何時已經有人在把守了。
    不妙,如果他們這些散客就被限製在這片活動,那薑庶不是沒救了?
    好在,沒等裴夏去想辦法,已經另有人提出:“馬長老,我們在此處吃席,那不是連蘇山主大婚都瞧不見嗎?”
    也就是今日喜慶,這些下等人才敢這樣說話。
    馬石琳笑道:“這容易,升台便是。”
    底下傳來一陣騷亂,很快有人問:“升台是何意啊?”
    馬石琳轉過身,抬手指向身後遠處那依山而建的巨大樓宇:“樓中便是山主大婚所在,各方貴客,包括東侯、虎侯的使者都在其中,是為第三台。”
    說完,她又指了一下自己腳下:“我這裏則是第二台,此刻落座的都是東秦有數的宗門高手,你們如果提一提身價,先要展示拳腳,功夫夠高,自然值得結交,就能上得了我這二台。”
    嘖,還得是秦州。
    別處都講究一個體麵,尤其大庭廣眾,沒必要讓別人下不來台。
    但馬石琳話就說的很透徹了,沒實力沒身份,那你就是下等人,就隻配在地下吃席,參加個婚禮,連人都瞧不著。
    看著周圍的人群轉而竊竊私語了,裴夏縮起脖子,捏著嗓子喊了一聲:“那若是要上三台呢?”
    “三台?”
    馬石琳笑了:“你們這些貨色,想來是沒什麽值得一提的身份了,要上三台,那非得拿出些像樣的寶貝才行。”
    真實在啊,就是買啊。
    裴夏沒說話了,拉著馮夭往後退了退。
    上二台不是難事,但要盯上蘇晏,起碼得進樓裏才行,可上三台,必須有夠分量的賀禮。
    細盤算,裴夏寶貝不少,但且不論珍稀與否,有些東西他實在是不方便出手。
    什麽琉璃仙漿歸虛純血,他敢露財,怕是秦州上將都要追著他砍。
    裴夏低頭思索,一旁的馮夭卻極是自然地提出了一個完美的方案。
    “我。”她指了指自己。
    裴夏愣了一下。
    不得不承認,他這個臭外地的有時候確實跟不上秦州人的思路。
    他就得轉一下彎,才能意識到“人可以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