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灞水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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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會這樣?”
    契利眼眸微眯,心裏止不住的駭然,作為草原他的最後儀仗,草原最強的兵種,狼衛的存在,是能夠直接影響到大軍軍心的,如今卻被傷的這麽慘,他們於右吾衛的交戰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個時候,沒人能知道契利心中在想什麽,不等契利過問,便見巴爾特·鐵木迅速上前,走到契利身邊,牙齒發顫的開口低聲說道:
    “可汗,大宣軍隊有天雷助戰!”
    “又是這該死的天雷!”
    聽到這話,契利心中呢喃一句,眼底壓製不住的憤怒,從慶州城的消息傳來,就讓他頗為懷疑和忌憚,可現在看著巴爾特的慘狀,眼中的忌憚越來越凝重。
    宣帝望著四方,眼皮同樣皺了皺,草原狼衛能被傷到這種程度,右吾衛那邊的傷亡,該有的多麽慘重。
    宣帝強行壓下心底的震驚,伴隨四周大宣軍隊的呐喊聲,擺出一臉自信的笑容。
    而這副笑容自然清晰映入契利眼簾,心中懷疑忌憚越發加重,況且這韓嘯竟然隻帶四個人便出現在這灞橋之上,麵對他的數萬大軍,想必也是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契利轉頭四顧,心中漸漸萌生出退兵的想法,可如今二十萬大軍皆被帶出草原,就這麽回去,不但他麵上掛不住,而且這麽大的動作,若是無功而返,對於草原的打擊,麵對各部族的壓力,怕是不是他能輕易頂住的。
    眼看著契利眼神開始變化,宣帝心中瞬間明悟,轉而麵色淡然的開口說道:
    “契利,吾等結過盟便是友邦兄弟,不可能說變就變....”
    “好啊,本汗可以不變...”
    “隻是既然來了,就不可能空著手回去,本汗就得多帶些東西回去,才能給各部族各草原子民一個交代。”
    契利看著宣帝說著,如今已經到了這地步,他雖有些騎虎難下,可有一次壓垮大宣的可能,大不了堵上這一次,與大宣在此地戰一場,畢竟以大宣的國力,若不壓製遲早兵壓草原...
    況且那什麽虛無縹緲的天雷,若是真有天神助陣,那草原狼衛豈能活下來這麽多,況且根據慶州城大軍傳來的消息,那東西是從一壇壇瓦罐中放出,想來應該是大宣工匠做成的什麽戰場利器..眼下想來應該都已經用完了。
    他草原大軍以逸待勞,還有大部分狼衛能夠保持戰力,即便是他大宣朝廷大軍回來,也未嚐沒有一戰之力。
    宣帝聞聽此言,便知道契利已經有退卻之意了,眸光一閃便開口說道:
    “好,那咱們便重新簽訂盟約,明日便在這灞橋之上,斬白馬盟誓,如何?”
    “好!”
    “明日我等著你便是...”
    兩人約定好以後,契利緩緩退去,宣帝打馬站在木橋之上,抬眼朝著草原大軍望了一眼,壓下自己想朝右吾衛看去的衝動,打馬轉身朝著公孫信幾人點了點頭,沉聲回道:
    “走!”
    “遵命!”
    幾人對視一眼,皆打馬擋在宣帝身後,快馬跑進長安,不知不覺間,灞橋兩岸一場足以顛覆這個時代局勢的大戰,消弭於無形之中,蕭靖遠和董舒對視一眼,點了點頭皆轉頭而去,而在兩人的背後,饒是以清涼的秋日,都被嚇出一身冷汗。
    單人單騎,橫停於數十萬大軍麵前,而麵不改色者,他們這位陛下,英勇之氣不減當年啊...
    長安城外,夜色深深,幾聲鴉雀的鳥叫聲在樹林之中響起,為了應對大宣軍隊可能的襲擊,草原大營的守備更加森嚴了,而此時的大宣軍隊除了嚴加盯防草原大軍之外,卻根本無心去行此事。
    右吾衛軍營之中,雖然成功從狼衛撕扯之中突圍出來,可全營上下卻是受傷慘重,衛仲道東奔西走,打開一座座帳篷,指揮著軍中的醫者照顧著各處傷員。
    軍帳裏,虛弱而急促的喘息聲遍地響起,看著滿身鮮血的兵士,殘缺的胳膊都是因為那場大戰之中造成的,血流個不停,軍中的醫者用一捧又一捧的草木灰,撒在傷口之上止血,草木灰滲入傷口之中,被血液浸滿變得更加烏黑,簡單的包紮過後,醫者也不會在管手下的兵士。
    右吾衛軍中傷者太多了,幾個醫者根本管不過來,至於什麽傷口日後化膿,隻能祈禱他們兵士們命大了,若萬一化膿便隻能等死截肢了。
    看見這幅這慘狀,衛仲道心裏在滴血,可瞬間一怔,腦中回想起幾年前,曾離開積元縣時,王平那小子曾送給他的幾壇酒,以及當時說出的一番話。
    “大人,此壇中有小壇,壇中有酒精,可減少炎症,東西不多,大人慎用...”
    當年的那番話清晰回蕩在腦中,衛仲道猛然抬頭,連忙便掀開營帳衝了出去,那幾個醫者沒有在意,隻是麵無表情抬頭望了一眼,便低頭又開始捧起草木灰,朝著傷兵的身上灑了過去。
    “啊...”
    在受傷兵士的低沉嘶吼中,軍營大帳的麻簾也被單老嬤嬤猛的掀開,一刻不敢停的朝著幾個傷兵軍帳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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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
    “..等等...撐住,千萬要撐住..”
    而在其身後的主帳之中,隱隱有斷斷續續的的哽咽聲傳來,韓清遙抱著已經流血昏迷的韓震,眼淚一滴滴的順著臉上滑落,她的臉上滿是無措與惶恐,嘴裏不斷的重複著口中的兩句話。
    帳中幾個部將也都慌了神,衝出大帳便朝著軍中傷兵營帳衝去,鮮血從韓清遙的手中緩慢滴落,粘稠的觸感讓她越加無助與彷徨。
    “爹爹...”
    淒厲的哭喊聲響起,右吾衛軍中眾兵士瞬間動了起來,幸好有幾個值守的兵將守著,這才沒有發生營嘯,單老嬤嬤見狀飛速抓住一名醫者,便要往大帳的方向趕去。
    醫者一時有些生氣,可單老嬤嬤的手勁極大,來不及反抗便被拎了出去,帶著酒精返回的衛仲道眉頭緊皺,暗道一聲不好,讓兵將控製好場麵,嚴加防守之後,便跟著衝進了大帳。
    大帳之內,那醫者緩緩翻過長平王的後背,草原的狼衛的彎刀,已經撕碎了其身上的鐵甲,而前兩日剛剛結痂的傷口,也因為今日灞水河畔的露麵助威,而徹底崩開,鮮血流淌不停,這已經不是草木灰有辦法的了,而且若是一旦發炎膿腫,那便徹底沒治了。
    作為軍中的醫者,他見過這種傷口不計其數,其中大多數....
    那老年醫者搖了搖頭,退後兩步跪在地上,麵色悲愴哀聲說道:
    “郡主,諸位將軍,大將軍之傷,尋常草木灰已然無效,還容易引發化膿,請恕在實無能為啊....”
    “什麽?”
    “我恕你老母啊,你這老東西可曾治了一下?就胡說些什麽,你信不信本將當場宰了你?”
    “……”
    身旁幾個部將聞言,皆麵色大變,其中一人甚至抄起長刀做勢就要砍下去,那老年醫者被嚇得渾身顫抖,頭都不敢抬一下,可依舊帶著哭腔喊道:
    “將軍,是在下無能啊...”
    帳中哭喊聲,叫罵威脅聲不斷響起,就在這時,韓清遙懷裏,韓震的眼皮微微抖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眼,有氣無力,斷斷續續的開口說道:
    “正阿,讓....讓他...去吧,本王的傷...本王清楚....怪不了他..”
    “將軍...”
    那名被稱為正阿的部將,赤紅著眼,滿臉不甘的點了點頭,隨即轉頭惡狠狠的瞪著那跪地的醫者,喝罵道:
    “滾!”
    那醫者身子顫抖了一下,恭恭敬敬的對著韓震磕了三個響頭,嘴角哆嗦的感謝道:
    “謝謝大將軍!”
    醫者退了出去,韓震的表情越發蒼白,費力抬頭看了眼韓清遙,知道自己女兒沒事,大宣與草原戰事也即將結束...
    韓震眼中閃過一絲歉疚,緩緩伸手摸了摸韓清遙淚水布滿的臉頰,抵抗著心中無限的倦意,嘶啞著聲音道:
    “清遙...別哭...”
    “爹爹!”
    韓清遙臉頰貼著韓震的父母,心中是無盡的悲愴,帳中眾人皆麵色不忍的轉過頭去,衛仲道看著懷中的酒精,想起當年王平說過的話,心裏喃喃道:
    “小子,希望幾年過去,你這東西可一定要派上用場啊...”
    衛仲道快步走近韓震身邊,取出壇中壇裏的酒精,由於當年王平為了防止酒精揮發,所以選擇的壇中壇的保存方式,還用泥草密封了好幾層,所取出酒精時,雖然已經揮發了一些,倒還剩下不少。
    酒精取出以後,一股濃烈的酒香從酒壇中飄出,韓清遙神色忽的一變,抬頭與驚詫的單老嬤嬤對視一眼,兩人皆猛的轉頭,韓清楚聲音有些顫抖,望著衛仲道開口問道:
    “衛參軍,此...此物可...可是酒精?”
    “正是酒精,此物乃當年積元縣時一個小友所贈,對外傷防止膿腫有奇效,下官想給大將軍試試,還請郡主答應。”
    衛仲道對著韓清遙拱了拱手,此時長平王性命垂危,不論什麽方法都得試一試,而在此之前,最重要的便是取得景凝郡主的同意。
    “積元縣,酒精?”韓清遙淚眼朦朧,怔了怔,如同在絕望之中見到一絲希望一般,望著單老嬤嬤,帶著哭腔笑著道:
    “嬤嬤,是師兄,師兄!”
    衛仲道愣了愣,可不等他明白,便見韓清遙抹著眼淚站起來,緩緩把長平王放在地上,深吸幾口對著幾人吩咐道:
    “景凝有一法,或許可以救救爹爹,還請幾位將軍幫忙....”
    “什麽?”
    “郡主說的可都是真的?”
    幾個部將皆麵露狂喜之色,望著韓清遙無比嚴肅的開口說道:
    “郡主需要什麽,盡管說..”
    “在下這條命,任郡主驅使!”
    “……”
    大帳之內,韓清遙壓住哭意,朝著幾人拱了拱手飛速說道:
    “需要煮沸的熱水越多越好,需要繃帶,需要羊腸線,需要小針,以及照明的蠟燭....”
    軍營之中這幾樣東西倒也好找,幾人飛速分派以後,便朝著各自方向趕去尋找,韓清遙望著幾人遠去的身影,看著又陷入昏迷的爹爹,目光緩緩堅定起來,這一次,雖然師兄不在她身邊,可師兄在傷兵營中,教過她的那些,她都輕輕楚楚的記在腦中,仿佛師兄就在她身後支持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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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我會救你的!”
    韓清遙深吸口氣,腦中回想起之前王平使用傷口縫合法時的具體流程,單老嬤嬤望著這一幕,一邊擺弄著大帳內的布局,心中卻是隱隱有些感慨...
    “王平啊,王平……”
    東西很快便被尋了來,韓清遙緊繃著臉,強行讓自己堅強起來,爹爹命在旦夕,為了娘親為了弟弟,她不想軟弱,也不能軟弱。
    隨著針線刺破皮膚,又穿出皮膚,主帳之中,燭火漸漸燃燒變低,長安的天也逐漸亮了起來....
    這日一早,剩下的右吾衛又出現在山坡之上,可這次卻沒有長平,為首的正是一身紅色戎裝的大宣景凝郡主,韓清遙。
    宣帝望去,心中忽的一顫,便見灞橋之上,那匹用來盟誓的白馬,被幾個嘻嘻哈哈的草原騎士一刀梟首....
    灞水之盟算是徹底約定了,當時下午,草原大軍帶著長安的財物,踩踏在大宣土地之上,快速朝著草原方向而去,而隨之一同被草原馬蹄踩踏的,也是整個大宣臣民的尊嚴與榮耀。
    長安城樓之上...
    宣帝靜靜望著草原退兵的一幕,一言不發的轉身走下城頭,他的眼中沒有草原退敵的欣喜,臉上傳來的陣陣火辣辣,時刻提醒著大宣今日所遭受的恥辱..
    身後,其餘眾臣也是滿臉憤慨,等走到街上,百姓們也沒有歡呼沒有雀躍,隻是靜靜注視著,看著他們從眼前走過...
    這一日,長安城上雖明媚無比,可也如墨色陰黑...
    前往太極殿的長階之上,在階頂的位置,宣帝緩緩轉身,朝著城外方向望了一眼,便一甩衣袖,快步走進殿內。
    草原.....
    血一般的恥辱,總有一日..會用血來洗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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