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蘊寧笑眯眯問：“看到我這麽高興，該不會是想我了吧？”
    老頭跟老太們心裏就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這人到底有沒有點自知之明？
    答案當然是沒有。
    顧蘊寧停下自行車，衝坐在板凳上的老太太道：“你這椅子挺好，讓我坐一下。”
    這老太太每次都用鼻孔看她，遠遠地聽她嗓門也最大。
    被點名的老太太姓林，是於家輩分最高的老太太，她男人建國前曾考過童生，但沒考過。
    但她一直說自己男人運氣好，要是考上童生那成分不好，哪裏像現在貧農光榮？
    因為這身份，平時在老頭堆裏也是極有身份的。
    現在一個小姑娘居然敢來讓她讓座，她不要麵子的？
    林老太冷哼，“我起不了。”
    顧蘊寧“哦”了一聲，直接上前。
    “起不來是病，我幫你治一下。”顧蘊寧一腳就踩在林老太腳上。
    “嗷！”
    林老太蹭地站起來，顧蘊寧腳一勾，板凳就到了她身邊，顧蘊寧一屁股坐下，才笑問道：“大爺大娘，你們之前聊什麽，讓我也聽聽呀？”
    林老太要氣死。
    顧蘊寧這個笑麵虎，天天笑眯眯，下腳可真黑。
    她腳好疼！
    “沒聊什麽，我要回家了！”
    “哦。”
    顧蘊寧拖長語調，“回家呀！那我也去你家坐坐？”
    之前她家裏那大糞水臭味兒才剛散，這女人要再去，她家豈不是成了臭糞坑？
    林老太嚇得臉一白，硬生生停下腳步。
    顧蘊寧臉上笑意更濃。
    “繼續呀，大家都是好朋友，一起聊聊天多好。”
    “……”
    這特麽的誰還聊得下去？
    顧蘊寧歎氣。
    老頭老太們越來越不好玩了。她掏出瓜子嗑了起來，指點道：“咱們大隊有沒有什麽八卦，比如關於我三叔給那女人花了多少錢之類的？ ”
    一聽她這話，幾個活泛的已經明白過來。
    “小顧醫生，你是說劉淑珍？那可多了去了！”
    東城大隊不大，環境閉塞，誰家有個雞毛蒜皮的根本瞞不住人，更別說劉淑珍是個張揚的。
    今天說向軍哥送她一條新裙子，明天說向東哥送她一雙小皮鞋……兩人處了快一年對象，吃穿用的陸向軍啥都送，真是要把一顆真心都掏出來給她。
    “當時大隊裏沒結婚的小姑娘誰不羨慕劉淑珍？都說沒想到從小調皮搗蛋的向軍居然是個情種，舍得給女人花錢。”
    有羨慕的，就有人撬牆角。
    但陸向軍別人卻看都不看一眼，一心一意的。
    “可惜，向軍殘廢了，劉淑珍就悔婚了。”
    “嘖，劉淑珍也是命好，居然還能嫁去鎮上。” 她孫女怎麽就沒那麽好命？
    “嫁去鎮上又怎麽樣？這兩年也沒見她換新衣服，穿的衣服和鞋都是當年向軍送的……”
    要不說寸頭的老頭老太就是天然的廣播站，消息特別靈通。
    刺探完消息，顧蘊寧直接去了陸得勝家。
    “寧寧，你回來了！”正收拾蘑菇的廖圖雅趕緊起身給她開門。“累了吧？二奶奶今晚給你燉雞。”
    上次看顧蘊寧喜歡吃小雞燉蘑菇，這兩天有空廖圖雅就進山去撿蘑菇，還讓廖娟也幫忙，現在滿院子都是晾曬的蘑菇，特別壯觀。
    “小嬸！”
    山子撲到顧蘊寧懷裏。
    最近顧蘊寧一直在幫山子調養身體，現在他不止長高了一點，臉上也有肉了，看著就可愛。
    顧蘊寧摸摸他的頭，道：“二奶奶，你別忙活了。我二爺爺呢？讓他多叫幾個人，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兒？咋，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廖圖雅當下就怒了，“我現在就去找古紅軍，再去叫我兄弟！”在東城大隊寧寧要是被欺負了，她都沒臉見人！
    二奶奶這護犢子的樣子讓顧蘊寧心頭微微暖。
    “二奶奶，不是我被欺負。”
    廖圖雅不解：
    “那是？”
    “三叔被欺負，咱們家這麽多人，總要為他討回公道！”
    ……
    “疼！”
    劉淑珍的臉被廖娟用掃帚抽的一道道，還被打了好幾巴掌，現在就像那放在鐵絲網上烤過的豬頭肉似的，再不見往日秀美。“娘，輕點。”
    淑珍娘頓時心疼的不行。
    她雖然生了三個孩子，但劉淑珍是唯一的女孩，從小又嘴甜會哄人，她心裏最疼的就是這個閨女。
    “娘輕點啊，都怪廖娟，還大隊長媳婦兒呢，居然下這麽重的手！”
    淑珍娘恨得咬牙。
    老劉頭抽著旱煙，滿是褶皺的臉上陰沉沉，斥道：
    “活該！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離陸家人遠一點？那就是一家子絕戶玩意兒，誰沾了誰倒黴。讓是讓女婿知道，你看他還要你這麽個不安分的！”
    劉淑珍被說得直流眼淚。
    “你們都說李全好，可他也不幫我弄戶口，我明明都嫁到鎮上，卻還要回村裏來幹活……看我這一手老繭，還不如跟向軍哥的時候……”
    老劉頭臉色驟變。“快閉嘴！你忘了，這條路當時是誰選的？現在後悔？晚了！”
    別人都說劉淑珍是在陸向軍出事兒才嫁去鎮上，實則不然。
    當初劉淑珍跟陸向軍處對象，卻在一次去鎮上時認識了李全。
    李全雖然長相比陸向軍那高大英俊的模樣差得遠，但他是城裏人，還有工作，絕不是陸向軍那個泥腿子能比。
    李全嘴甜，剛認識就劉淑珍帶她去飯店吃飯。
    鎮上國營飯店的大廚是他姐夫，點了一盤子肉，那肉都堆得冒尖！
    劉淑珍一下子就心動了。
    當晚就被李全哄著睡了一個被窩。
    第二天回來，劉淑珍就吵著要跟陸向軍退婚。
    可陸家那是什麽家庭？
    陸得勝是退伍軍人，十裏八鄉出名的獵戶，一手槍法百步穿楊。三個兒子更是個頂個的好漢。
    更別說他媳婦兒廖圖雅是坐地戶，大隊上快一半姓廖的，他老劉家這外來戶要是敢提退婚，這幫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可閨女攀上城裏人，這是多大的本事！
    更別說劉淑珍已經是李全的人，就算嫁到陸家，一上炕什麽都瞞不住！
    到時候兩家就是結了死仇。
    老劉頭急得晚上睡不著覺，結果他有一天上山割茅草，卻發現一個野豬窩子。
    最大的那頭野豬得有七八百斤！
    後麵還跟著幾十頭野豬。
    老劉頭一下子就有了想法，他先是跟陸家說想要一頭鹿做聘禮，還胡謅說是他老家的風俗。
    然後他又讓人不經意說起來在野豬窩子那附近看到過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