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三炮感覺腦袋好像被狠狠地捶了一下。
    頭腦有些懵，耳畔更是嗡鳴。
    姓程。
    榆城有頭有臉的人……
    四十年前！
    這幾個關鍵詞讓他升起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他僵硬地看向妻子，就見她此時表情僵硬，根本沒反應過來。
    蠟燭的光芒渺小而昏黃，隻能照亮極小的範圍。
    程三炮有種入夢而未醒的感覺。
    顧蘊寧的側臉隱在黑暗中，他從未這麽仔細去觀察這張臉，急切地想要找出一些證據。
    程三炮嘴巴幹澀，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你是說，你媽是在四十年前從榆城帶出來的？她爸姓程？”
    寧春霞聽著丈夫的話，隻覺心跳如鼓。“還有什麽其他別的信息嗎？”
    “暫時沒有。”顧蘊寧搖頭。
    她簡單把蘇老太拐走蘇錦書的事說了，“這四十年我媽一直不知道自己非親生，還是我這次去蘇城才得知真相。”
    顧蘊寧把潮濕的柴火放在灶坑旁邊，這樣能把柴火烤幹，明天老兩口燒火就不會冒煙了。
    突然，她的手被握緊。
    那巨大的力道讓顧蘊寧感覺有些疼，她抬眼便對上寧春霞急切的眼眸：
    “寧寧，你媽今年四十五歲？”
    寧春霞激動得手都有些抖，卻下意識屏住呼吸，等待答案。
    顧蘊寧搖搖頭。
    “不，她過了年才四十五。”
    瞬間，寧春霞被巨大的失望淹沒，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不是，居然不是……”
    寧春霞再也控製不住情緒，大哭起來。
    “春霞！”
    程三炮忙起身，笨拙地用衣袖給她擦眼淚，像哄小孩似的把她摟在懷裏。“不可能那麽巧，咱們慢慢等，隻要好好活著，總會等到素素的。”
    可他自己也忍不住落淚。
    四十年，整整四十年……
    一次次的失望。
    一次次的絕望！
    顧蘊寧突然想起來之前聽說過，程老的女兒五歲的時候走丟，這些年他們一直沒有放棄尋找。
    甚至為了這個女兒，他們也沒有再要其他的孩子。
    但年齡對不上。
    就像程老說的，怎麽會有那麽湊巧的事？
    兩位老人心情都很不好，顧蘊寧倍感歉意。
    沒想到詢問榆城情況，卻害得二老傷心。
    今天這種情況明顯不適合問下去，顧蘊寧也沒有多做打擾二老。
    她隻是幫老人把屋頂的積雪清理了，便先離開。
    二老的處境不太好。
    但陸凜離開時曾經拜托林政委照顧二老，按理說不應該這樣。
    難不成林政委發生了什麽事？
    風雪漸漸大，顧蘊寧直接將車開到進士屋， 先把水泵都給放出來，然後在上麵蓋上油氈布，她就直接進了空間洗漱休息。
    陸凜是後半夜來的。
    他也沒吵醒顧蘊寧，洗漱過後抱著媳婦兒好好睡了一覺。
    顧蘊寧一覺睡到淩晨五點，見陸凜就在身邊，她十分心安。
    “阿凜。”
    聽到動靜，陸凜立馬睜開眼。“寧寧，在首都順利嗎？”
    “順利！”
    顧蘊寧把在首都的事簡單說了，著重說了程三炮老兩口的處境。陸凜也嚴肅起來。
    “恐怕林叔出事兒了。”
    顧蘊寧也是這樣想，但昨晚太晚，不方便打聽。
    “早上我先把水泵交給二鋼廠，然後就去找幹爹打聽一下。”
    “嗯，我也跟人打聽一下。”
    顧蘊寧又說了詢問程三炮榆城的事，陸凜聽完之後卻陷入沉思，許久才開口：
    “寧寧。”
    “怎麽？ ”
    “你之前跟我說過，你分辨媽跟蘇家沒有血緣關係是因為什麽基因，其實也就是看五官是否相像，對嗎？ ”
    “對，有血緣關係的可能也不是長得像，而是五官像。”
    顧蘊寧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問，就聽他說：
    “我之前就覺得，你的眼睛和鼻梁的弧度很像寧奶奶，媽的眼睛和嘴唇跟寧奶奶很像。但臉部輪廓卻不太像。”
    顧蘊寧完全是當局者迷。
    現在被陸凜說開，之前從未注意的細節全都浮現。
    現在想來，大哥的鼻梁和耳朵長得跟程老幾乎一模一樣！
    “蘇老太把媽媽拐帶出來，怕被找到，那她把年齡改了也很正常。”
    “對，寧寧，我今天抽空去一趟割尾會，在蘇家人下放之前再見見蘇老太。”
    顧蘊寧卻想起孫成明死了的事，“割尾會最近在嚴查，能讓你見嗎？”
    “這有啥？”陸凜信心滿滿，“不讓見，我就讓李所長再去鬧他們還材料！ ”
    顧蘊寧忍不住給陸凜豎起大拇指。
    割尾會是被阿凜給玩明白了！
    ……
    梁國棟起了個大早，早早便跟車過來拉水泵，見顧蘊寧正站在雪地裏等，他忙跳下車，熱情道：
    “顧同誌，這是我妻子做的白菜肉的包子，特別好吃。你嚐一嚐。”
    他直接把用小孩花棉襖包著的鋁飯盒遞過來。
    “這棉襖是給我閨女新做好的，還沒上身，是幹淨的。”
    這年頭多的是重男輕女的人，梁國棟卻舍得給閨女做新棉襖，顧蘊寧對他印象就更好了幾分。
    “謝謝。”
    有棉襖包著，包子還是熱乎的。
    顧蘊寧打開大門，讓他們自己裝車，她則三下五除二把兩個拳頭大的包子吃進肚。
    剩下三個包子顧蘊寧著實吃不下，梁國棟直接讓她把飯盒拿。
    等裝好車，清點確認無誤後，梁國棟給她寫了收條。
    “顧同誌，我們出發前，給你們所的鋼材已經發車了。”梁國棟笑容燦爛。
    有了這些水泵，安裝好後立馬就可以全力生產。
    顧蘊寧開玩笑道：“梁廠長，你就不怕我是騙你的？”
    “怎麽會？ 昨天那麽危險，顧同誌你都奮不顧身救火，你是好人！更別說你們蘇南研究所跟我們二鋼廠是兄弟單位，更不會騙人。”
    那誠摯的目光讓顧蘊寧有種自己要是騙人簡直該死的感覺。
    顧蘊寧立馬嚴肅起來，真誠得仿佛要入黨。
    “對，咱們是兄弟單位，不騙人。等那兩個定製水泵到了，我再給你打電話，還在這裏交接。”
    “行！”
    梁國棟衝司機使了個眼色，司機立馬回車上拿下一個大包裹。“顧同誌，這是我們的一點小心意。”
    “不用……”
    顧蘊寧客套的話還沒說完，司機已經放下包裹，跟梁國棟兩人飛快跑上車。
    倒車，轉彎，“嗖”地就不見了。
    “……”
    這是多怕她不收？
    顧蘊寧哭笑不得，將包裹拿起，就見包裹是一件嶄新的軍大衣，裏麵放了二斤紅糖、一袋奶粉、還有四瓶黃桃罐頭。
    都是時下的緊俏貨，可見誠心。
    顧蘊寧隻覺心裏暖暖的。她將東西收入空間，開車找了個地方給李所長打電話，說鋼材已經在路上的事，李所長很是高興。
    “顧同誌，你可真是立了一件大功！你跟二鋼廠的兄弟說，我們會盡快將他們要的水泵製作完成的！”
    打完電話，顧蘊寧便開車趕往軍區。
    而陸凜也來到了割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