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陸凜護送著棺木回來了。
    跟警衛員輪流開車兩天，終於趕回來的沈景明熬得紅了眼睛，他穿著軍裝，跟李司令、程三炮、成軍長等高層早早在路口等待。
    車子剛停，李司令莊嚴道
    “敬禮！”
    車門打開，有專人扶棺，沈景明卻上前，“我來吧。”
    那位年輕人不知所措，李司令歎了口氣。
    “讓他來吧！”
    年輕人這才讓開路。
    棺木在車廂內。
    沈景明摸摸棺木，紅著眼眶擠出一抹笑，“你這傻小子，還真的去找秀秀了。可惜，秀秀隻有衣冠塚，能留給你的，就隻有她這一縷胎發。”
    沈景明看向陸凜。
    陸凜猶豫“師叔，他走的樣子，不太好看。”
    何止是不好看。
    敵人更先一步找肖遇的屍體，將頭砍下。
    虐待的傷痕無數。
    沈景明沒有結婚，他將秀秀當成自己的女兒，肖遇是他徒弟，更是他女婿。
    陸凜怕他傷心。
    沈景明氣道
    “我十五歲上陣殺敵，什麽難看的屍體我沒見過？打開！這胎發放進去，也就等於死同穴，說不準，他們下輩子還有緣分再見。”
    說到這，沈景明已是泣不成聲。
    陸凜別開眼，悄悄擦掉眼淚，大手稍用力，便將棺木打開。
    嶄新的軍裝包裹著烈士的軀體。
    旁邊是一個照相機，還有許多書信。
    南方濕熱，幾天下來，屍體早已沒辦法看，味道更是不好聞。
    可沈景明卻好像什麽都沒感覺到。
    “臭小子，早知道上次是最後一次喝酒，我應該多灌你一點……”
    沈景明嘀嘀咕咕，像肖遇活著的時候一樣。
    突然，他發現肖遇左右手都放著一塊玉佩。
    是之前肖遇讓他轉交給陸凜的玉佩。
    他下意識看向陸凜。
    陸凜道“我跟寧寧都希望他們能再相遇。”
    這龍鳳玉佩承載著肖遇對陸凜兩口子的美好祝願；現在又承載著陸凜兩口子對肖遇和秀秀的祝福。
    沈景明不禁擦掉眼淚，低聲道了一句“謝謝。”將細心保管的胎發放到肖遇的右手中。
    這輩子秀秀和肖遇太苦，希望下輩子，他們能好好的……
    “阿遇……阿遇啊！”
    棺木抬上山，肖遇的母親瘋魔一般要往前衝，卻被親人拉住。
    “阿遇……媽媽後悔了，後悔了呀……”
    當年她眼界高，看不上沒有父母的沈映秀，使計讓沈映秀下鄉。
    本以為能讓兒子對沈映秀死心，跟她看好的領導之女結婚。
    結果最後沈映秀死了，她的兒子再也沒回過家……
    如果她不想著拆散這二人，那她兒子不會死，現在或許孩子都有了。
    可再後悔，也換不回兒子的命！
    肖母哭暈死在烈士陵園。
    肖父也一夜白頭。
    但沒人可憐他們。
    顧蘊寧是孕婦，家裏人不讓她來，但顧蘊寧卻堅持要來送肖遇最後一程。
    其他人都離開後，陸凜陪著顧蘊寧上前燒香、燒紙。
    顧蘊寧重生回前世，改變原本命運，因此，她相信靈魂存在。
    “肖遇，隻要心中有愛，執念不散，你一定會再遇到秀秀的……”
    乍起一陣旋風，卷著煙灰直上青天。
    年，到了。
    三十這天，程三炮拿了酒，遙祭犧牲的戰友。
    過年不好診脈，兆頭不好，孫老難得休息，就熬了補氣養血的藥膳給大家喝。
    這是家人團聚的第一個年。
    年夜飯有寧春霞母女倆主廚，陸凜和李秘書幫忙，硬是做了十個菜，異常豐盛。
    顧蘊寧想包餃子，被顧硯清盯著不許動手。
    兩位姥爺在旁勸著。
    顧蘊寧實在受不了這樣的緊迫盯人，隻能放棄。
    最後陸凜擀餃子皮、包好，顧蘊寧在旁邊擺到蓋簾上，也算是參與進來。
    家裏歡聲笑語，唯一可惜的是顧忱之沒辦法回來過年。
    他知道找到了姥姥和姥爺，還郵寄了很多筍幹和臘肉，可惜他任務重，根本抽不出時寒跟家人團圓。
    但家裏人都知道，國家要發展，總有人要做出犧牲。
    可以是別人，為什麽不能是他們家人？
    他們都為顧忱之感到驕傲。
    守歲後，顧蘊寧和陸凜躺在床上說著話。
    這是他們在一起後的第一個新年。
    陸凜摟著顧蘊寧，卻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感。
    “寧寧，我們是真的結婚了，對嗎？”
    去年過年的時候，他獨自出任務。
    年夜飯是他帶的幹糧，硬邦邦，可以直接當武器用。
    雪花簌簌而下他想著陸正國或許會惦念他。
    結果任務結束回了軍區，就聽陸勝利說陸正國提都沒提起他，他們一家四口過得多麽幸福，吃了美味的年夜飯。
    陸凜都不記得當時是什麽感覺。
    但失落肯定是有的。
    顧蘊寧看著他，突然雙手用力抱住他，“我們結婚啦，而且，你要當爸爸了！”
    顧蘊寧笑嘻嘻，“以後你要努力，我不太喜歡帶孩子，孩子就要靠你了。”
    “好！”
    陸凜痛快答應，“你不喜歡做的事，都可以讓我做。”
    寧寧能嫁給他就已經是他最大的幸運。
    現在，寧寧還給了他一個孩子……陸凜光是想想，都覺得幸福得不行。
    他不能替寧寧承擔生育的痛苦，那其他的他就應該多承擔一些。
    顧蘊寧想了下。
    “我不喜歡洗尿布。”
    顧蘊寧在家屬院看過別人洗尿布。
    就算是自己的孩子，她也覺得有點接受不了。
    可惜，現在根本沒有尿不濕，洗尿布是少不了的。
    "我洗。"
    他心甘情願，“還有呢？”
    “暫時沒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
    “好。”
    看著眼前無限包容自己的男人，顧蘊寧也覺得幸福滿滿。
    初一要拜年。
    沒人叫顧蘊寧起床，但顧蘊寧還是早早起來，跟著爸媽一起出去拜年。
    李司令家、吳政委家、羅芳家……
    關係好的人都走動了一圈。
    初二陸凜本想帶顧蘊寧跟朋友去冰釣，誰知，還未走出門，就被程三炮叫住。
    “寧寧，阿凜，你們今天陪我去見個人。”
    小老頭特別嚴肅，藏不住的怒氣，顧蘊寧和陸凜互看一眼。
    誰惹這小老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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