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瑞雪紛飛，時間轉眼來到了廿八的晌午時分。
    昌平王家那座古老的宅院被一層薄薄的積雪覆蓋著，宛如披上了一件潔白無瑕的銀裝。
    尤其是那堵高大而堅實的青磚牆，此刻也蒙上了這層輕柔的雪花，更顯得古樸典雅。
    就在此時，一陣清脆的腳步聲打破了這片寧靜。
    原來是王漢林推著五成新的自行車踏著地上嘎吱嘎吱作響的冰碴子，緩緩地走進了院子。
    這是前幾天王漢林用剩餘的錢買的自行車，為了買這個車，把兜裏的現金花的都差不多了。
    他剛一進門，就正巧瞧見三哥王學林正蹲在影壁後頭，聚精會神地扒拉著手中的算盤。劈裏啪啦的算珠聲響徹整個院落。
    與從東邊廂房裏飄出的陣陣醋溜白菜香味交織在一起，仿佛將這年關將至的濃濃煙火氣息攪拌成了一團稠乎乎、暖融融的美妙氛圍。
    “四哥回來啦！”一聲歡快的呼喊突然傳來，隻見小妹王淑豔像一隻活潑可愛的小兔子一般，從西邊的耳房中一下子躥了出來。
    她頭上紮著的兩根羊角辮隨著跑動不停地搖晃著，上麵別著的一朵鮮豔欲滴的紅絨花更是如同風中搖曳的火焰，格外引人注目。
    隻見她懷中緊緊地抱著一個小小的鐵皮盒子，裏麵裝滿了她積攢了整整半年的各種漂亮糖紙。
    這些糖紙可都是寶貝啊，特別是去年王漢林從北海公園帶回來的那些五彩斑斕的玻璃紙，經過她精心地壓平整理後，每一張都變得平平整整，宛如一件件珍貴的藝術品。
    正房堂屋裏，爺爺的旱煙袋在八仙桌上磕出脆響："老三家的，把你那收音機關小聲點！"
    奶奶正給祖宗牌位續香，聞言抿嘴笑："老頭子又嫌評書吵，昨兒還偷聽《楊家將》到後半夜呢。"
    就在這寧靜的傍晚時分，灶間裏突然間傳來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喊叫，那聲音之大，仿佛能將屋頂給掀翻一般。
    隻聽得二嫂扯著她那嘹亮的大嗓門喊道：“大嫂啊！您倒是來管管您家那位爺呀！”
    聽到這聲呼喊，眾人紛紛好奇地探出頭去張望。
    隻見大哥王鐵林此刻正像隻受驚的兔子一樣，畏畏縮縮地蹲在灶膛前，小心翼翼地往裏麵添加著柴火。
    而大嫂李桂蘭則雙手叉腰，手裏握著一把鍋鏟，臉上掛著一抹冷笑，對著大哥嗬斥道：
    “嘿！我說昨兒個您不是還挺有能耐的嗎？怎麽這會兒就跟個縮頭烏龜似的，隻會在這裏裝鵪鶉啦？”
    與此同時，二哥王海林正賣力地將劈好的柴火一捆捆堆碼得整整齊齊。
    他剛轉過頭，便瞧見二嫂劉淑芬正咬牙切齒地剁著酸菜，每一刀下去都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以至於案板被砍得砰砰作響，眼看著就要被劈成兩半了。
    於是，二哥也忍不住衝著二嫂嚷嚷起來：
    “我說媳婦啊，你這剁酸菜咋使這麽大勁兒呢？難不成這案板跟你有仇啊？再這樣下去，咱家這案板可就得報廢咯！”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暮色漸漸籠罩住了整個房簷。
    就在這時，一陣寒風吹過，卷起了幾片雪花。
    緊接著，一個身影晃晃悠悠地走進了院門。
    仔細一看，原來是三姐夫張建軍。隻見他手裏拎著一瓶二鍋頭，身上那件呢子大衣的衣角處沾滿了雪粒子，隨著他的走動發出沙沙的聲響。
    “喲嗬！我瞧瞧是誰來了？原來是咱們漢林出息啦！我可是聽說了，漢林在城裏都當上模範啦！真給咱老王家長臉呐！”
    三姐夫一邊說著，一邊大搖大擺地朝著屋裏走去。
    “三姐夫你可別去笑話我了，沒做啥。過年好啊，三姐夫，這弟弟給你拜年了啊。”
    “漢林啊，我這個三姐夫可沒錢給你紅包，找你三姐，我家的錢都在你三姐那呢，我兜比臉幹淨”
    一邊說著一邊掏兜，臉上一臉委屈的表情。
    “三姐夫你可別在這裝了，誰不知道你有錢就買就”漢林打趣道。
    在他身旁的三姐王淑鳳趕忙伸手拽住他的袖子，嗔怪道：
    “哎呀，你這人，能不能少喝點酒啊？上次喝多了，直接把人家供銷社的櫃台都給砸出個大窟窿來，害得我們賠了不少錢呢……”
    年夜飯上桌時，銅火鍋咕嘟冒泡。
    二姐王淑珍筷子尖戳著酸菜堆：
    "三弟妹這肉切得夠秀氣，喂貓呢？"
    三嫂趙麗娟眼眶霎時紅了：
    "二姐不知道現在肉票多金貴..."話沒說完被三哥在桌下狠掐一把。
    "都消停會兒！"
    爺爺的銅煙鍋敲在青花瓷盤上。
    奶奶忙打圓場，往各房孩子碗裏夾粉條：
    "趁熱吃，鍋裏還有凍豆腐。"
    守歲的炭盆劈啪炸響。
    小妹挨著王漢林數糖紙，忽然壓低聲音：
    "四哥，三姐夫下午偷摸給西院劉寡婦送年貨了。"
    話音未落，東廂房傳來摔碗聲——原是二姐發現自家分的帶魚比三房短半截。
    這一家子，真熱鬧啊，翰林躺在熱乎的大炕上看著這一家子，聽著這一家子的小九九，真實的家族也是一地雞毛，隻不過有爺爺在，雞毛都給做成雞毛撣子了。
    不知不覺漢林睡著了，低聲的打呼聲好像音樂的鼓點，和聲和旋。
    子時鞭炮炸響前，爺爺從樟木箱請出紅綢包。
    二十八個銀角子排成北鬥七星，奶奶的銀鐲子碰著銅盤叮鈴一聲："壓歲錢！"
    滿屋人霎時靜了，連三姐夫都規規矩矩把手從酒瓶上挪開。
    晨光爬上窗欞時，王漢林在灶間發現小妹用紅紙剪的生肖馬——馬尾巴特意剪成他棉襖的補丁形狀。
    院外傳來二嫂掃雪的沙沙聲，混著三哥撥算盤的脆響，倒比城裏的《東方紅》還好聽些。
    各房炊煙在祠堂頂上擰成一股時，奶奶的銀鐲子又晃起來："二十三，糖瓜粘，今兒該祭灶王爺嘍！"
    西廂房梁柱間垂下的臘肉輕輕搖晃，映著門楣上新貼的"五穀豐登"，把王漢林懷裏的凍柿子也染成了胭脂色。
    王漢林在想著，還是家裏好啊，雖然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可這溫馨的日子真的挺好。
    馬上過年了，可惜晚上睡不好了，這幫男的這個呼嚕啊，真頭疼啊？
    鬧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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