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暖氣片發出老貓打呼般的聲響，林見川踩著梯子擦拭古籍庫頂燈，灰塵落在《江州水文輯要》燙金封麵上。他伸手去夠最上層《河防通議》時，突然瞥見書架夾縫裏露出半截靛藍書脊——那抹幽藍竟與異能發作時的瞳色如出一轍。
    "同學，能不能幫我找《永樂大典·水利卷》？"
    周雨桐的聲音從梯子下方傳來，她今天裹著煙灰色羊毛大衣，發梢沾著細雪。林見川故意將雞毛撣子掃過她頭頂，看著雪粒在暖氣裏融成細碎星光："生科院也研究古代水利？"
    "我在查月牙形水文符號。"她舉起筆記本，泛黃的紙頁上拓印著與鎖骨疤痕相同的圖案，"江州灣出土的宋代沉船裏..."
    梯子突然晃動，林見川懷裏的《淮係水圖》嘩啦啦散開。羊皮地圖飄落在周雨桐肩頭，他俯身去撿時，鼻尖幾乎碰到她耳垂："這符號在元至正三年的治水碑上出現過，現存於省博物館地下室。"
    "你怎麽知道？"周雨桐後退半步撞上書架，震落本《河工器具圖說》。
    林見川用鞋尖抵住下墜的古籍，封麵木版畫上的治水工具，竟與父親船廠廢棄的零件驚人相似。他翻開扉頁，黴斑在"嘉靖二十七年刊"的字樣上開出詭異的花："猜的，就像我猜你尾戒上的銘文是"水無常形"。"
    周雨桐猛地攥緊左手，古銀尾戒在窗欞透進的雪光中泛青。書架深處突然傳來紙張撕裂聲，兩人轉頭看見穿藏青棉襖的管理員正在撕扯某本典籍的內頁。
    "張老師？"林見川抱起待編目的書堆走近，"需要幫忙嗎？"
    老管理員渾身一顫，泛黃的書頁從指縫飄落。林見川看清那是本《龍筋鳳髓判》，撕毀處恰好缺失了關於"私鑄錢幣"的判例。當他蹲身幫忙時，對方袖口露出的燙傷疤痕形狀，竟與東區排汙口的放射性紋路完全吻合。
    深夜閉館時，林見川在古籍修複台發現了那本靛藍封麵的奇書。《水府玄樞》的篆體書名下，繪著九曲黃河繞北鬥的星圖。他蘸著茶水輕擦書頁，墨跡遇水竟浮現出銀色注釋——這些蝌蚪文似的符號，與他預知時看見的藍色血管如出同源。
    "這是明代白蓮教的禁書。"
    周雨桐的剪影投在門玻璃上，她指尖夾著借閱卡："嘉靖年間治水官員曾用它預測洪汛，後來所有抄本都被燒毀了。"
    林見川用修複鑷子挑起書頁間的蟲蛀孔洞："周同學對邪教典籍很有研究？"
    "比起這個，"她突然按住他翻頁的手，"你更應該解釋為什麽排汙口樣本裏的同位素比例，和江州灣沉船裏的宋代銅錠完全一致。"
    窗外雪勢漸猛，兩人呼出的白霧在台燈下交織。林見川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書頁上的銀色星圖，突然看見幻象：周雨桐站在考古現場，手中的青銅器碎片正滲出幽藍液體，而她身後的石碑刻滿月牙符號。
    "或許有人用古法煉銅。"他抽出手指，在積灰的台麵上畫出江州水係圖，"就像這本邪書裏記載的"以汞為媒，引地火"..."
    警報器突然尖嘯，古籍庫瞬間陷入黑暗。林見川在混亂中抓住周雨桐的手腕，觸感比雪還冷。他借著應急燈綠光看向電閘箱，跳閘的斷路器上留著新鮮的水漬——有人故意潑濕了保險絲。
    "別動！"周雨桐突然拽住他衣領。兩人鼻息相聞的刹那，林見川看見她瞳孔裏映出書架後方的人影：老管理員正將某本典籍塞進保溫飯盒，書頁間滑落的殘片閃著金屬冷光。
    次日清晨，林見川在通宵自習室醒來，《水府玄樞》的銀色星圖還烙在眼皮上。許曼婷的采訪本攤在旁邊，最新頁畫著歪扭的排汙管網圖，角落備注欄寫著："張管理員女兒三年前死於白血病"。
    鄭浩踹門進來時帶著油條豆漿的香氣："川子，你爸剛來電話，說造船廠要改成什麽文化園..."
    林見川的鋼筆尖戳破稿紙，墨跡在"江州灣船廠改造方案"標題上暈染開來。他想起昨夜幻象裏周雨桐手中的青銅器，那些滲出的幽藍液體正沿著圖紙上的江岸線蔓延，漸漸勾勒出陳啟明胸前的黨徽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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