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刀尖抵住王振華胸口時，許曼婷的手腕在細微顫抖。男人機械心髒的嗡鳴透過青瓷護甲傳來，與她腕間翡翠鐲子的共振頻率竟完全一致。晨光穿透雕花窗欞，在王振華赤裸的上身切割出明暗交錯的傷痕——那些新舊傷疤間遊走著青銅色脈絡，如同古老河道滋養著機械與血肉共生的軀體。
    "三年前的雨夜..."王振華喉結滾動，鎖骨下的齒輪圖騰隨著呼吸明滅，"我躺在碼頭血泊裏，聽見你的腳步聲踏碎水窪。"他的指尖撫上許曼婷執刀的手，金屬的冰冷與人類的體溫在晨霧中交織，"當時雨水灌進彈孔，我數著你的心跳聲等死——那是我成為兵器後，第一次渴望活著。"
    許曼婷的睫毛顫動，解剖刀在青瓷護甲上劃出火星。她記得那個暴雨夜，王振華的鮮血染紅了她月白色的旗袍下擺。此刻那些血跡在記憶裏扭曲成靛藍色，與此刻護甲縫隙滲出的電解液如出一轍。
    "為什麽瞞著我？"刀刃刺破表層瓷釉，露出底下跳動的鎢鋼核心。許曼婷看見自己的倒影在金屬表麵扭曲變形，仿佛有無數個她在平行時空質問。
    王振華突然握住她持刀的手按向心口，機械心髒爆發出刺目電弧："柏林實驗室給我植入認知屏障，每次想說出真相，納米蟲就會蠶食記憶。"他的瞳孔泛起不正常的青銅色，"直到那晚在江底...你血液裏的曼陀羅素溶解了最後一道枷鎖。"
    暗格裏突然傳來齒輪轉動的異響。許曼婷還未轉身，王振華已將她撲倒在地。三枚青銅弩箭擦著發髻釘入藥櫃，箭尾纏繞的菌絲網絡正在分泌熟悉的靛藍溶劑——正是父親改良的第三代噬心散。
    "他們來了。"王振華扯過染血的警服披在許曼婷肩頭，鎢鋼化的右手撕開地板暗格。塵封的青銅匣裏躺著母親遺留的鎏金懷表，表蓋內側的合影被歲月侵蝕，卻仍能看清年輕時的母親將翡翠鎖鏈係在嬰兒床頭的畫麵。
    許曼婷的指尖撫過表盤裂紋，忽然記起七歲高燒時的幻覺——母親哼著江南小調，將某種冰冷的儀器貼在她後頸。懷表齒輪突然逆向轉動，投影出令她窒息的真相：繈褓中的自己被固定在鎢鋼手術台上，父親手中的注射器裏翻滾著納米蟲群。
    "小心！"王振華抱住她滾向牆角。整麵東牆在爆炸中坍塌，硝煙裏走出三個機械義體。為首者的電子眼閃爍猩紅，胸腔揚聲器傳出李紹棠變調的笑聲："許小姐可知，令尊當年用你的胚胎細胞培育了三十六個克隆體？"
    許曼婷的鎏金簪脫手飛出，卻在觸及義體關節時被菌絲纏住。王振華的鎢鋼右臂迸發高頻震蕩波，卻在看清襲擊者麵容時僵住——那具義體的麵部輪廓，竟與女子中學爆炸案中死去的女學生一模一樣。
    "她們既是培養皿，也是保險栓。"李紹棠的聲音裹挾著電流雜音，"隻要主體存活，這些克隆體就能無限重生。"義體突然撕開胸腔，露出跳動的血玉髓心髒，"就像你的王隊長，不過是可替換的零件......"
    翡翠鐲子突然炸裂，碎片在強磁場中凝成量子刃。許曼婷劃開義體咽喉的瞬間，靛藍色電解液噴濺在王振華臉上——那些液體滲入他眼角的皺紋，竟在皮膚下遊走出加密的基因圖譜。
    "走！"王振華撞開暗道的鎢鋼閘門，掌心彈出的生物密鑰在許曼婷腕間烙下灼痕。追擊者的腳步聲在甬道回蕩，他喘息著說起柏林實驗室的往事：如何被植入虛假記憶，如何在每次任務後清洗良知，直到在春和堂後院看見她侍弄藥草的模樣。
    "那天你簪子上的茉莉沾著晨露..."王振華的機械心髒突然過載，電弧在他頸側灼出焦痕，"我突然想起小時候養過的白貓，它被車輪碾碎前也是這樣抖落露珠。"
    許曼婷的眼淚滴在灼痕上，納米蟲群突然從傷口湧出。它們在空中拚湊出父親實驗室的監控畫麵：少年王振華被捆在手術台上，喉嚨裏擠出的不是慘叫，而是斷斷續續的《璿璣圖》詩句。
    暗道盡頭的水潭倒映著血色月光。王振華撕開浸透的襯衫，露出後背新浮現的青銅卦象："這是柏林實驗室的銷毀程序，當他們發現我失控......"他的手指撫過許曼婷頸後的歸墟烙印，"你才是真正的密鑰。"
    追兵破水的刹那，許曼婷將量子刃刺入水潭。納米蟲群與電解液發生鏈式反應，強光中她看見王振華化作青銅巨像，用身軀擋住傾瀉的鐳射光束。當最後一具義體在電弧中熔化，男人的鎢鋼身軀已遍布裂紋。
    "曼婷..."王振華的聲音混著機械雜音，他碎裂的指尖撫過她沾血的臉頰，"幫我記住...我不僅是兵器..."許曼婷瘋狂翻找藥櫃，將曼陀羅溶劑注入他心口。青瓷護甲突然迸裂，跳動的機械心髒裏蜷縮著半枚翡翠長命鎖——正是母親在她周歲時失蹤的物件。
    晨鍾響徹南京城時，許曼婷抱著逐漸冰冷的機械軀殼。納米蟲群在實驗室穹頂拚出最後的信息：真正的王振華早在三年前就死於碼頭槍戰，如今這具軀體不過是裝載記憶的容器。她的淚水滴在量子通訊器上，激活了父親遺留的全息日誌：
    "丙寅年三月初七，成功將振華腦波植入初代義體。曼婷，當你看這段影像時，請記住鎢鋼會鏽蝕，但愛..."
    爆炸吞沒了最後的話語。許曼婷攥著翡翠殘片衝出火海，身後春和堂的廢墟中，三十六個克隆體正從灰燼裏爬出。她們腕間的鎖鏈在風中碰撞，奏響的竟是母親哼唱過的江南小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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