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曼婷的指尖嵌入王振華胸口的裂縫，鎢鋼碎屑混合著電解液在掌心灼燒。男人殘破的機械心髒發出最後一聲嗡鳴，如同暴雨夜走調的《茉莉花》。她忽然想起七歲那年的中秋，少年警員翻牆遞來油紙包的月餅，掌心被瓦片割破的血跡暈染了酥皮。
    "你說月亮像不像手術台上的無影燈？"彼時的王振華指著蒼穹，紗布下的傷口滲著靛藍色，"照得人無所遁形。"
    此刻的月光卻溫柔得令人心碎。許曼婷將生鏽的懷表貼在王振華漸冷的傳感器上，表蓋內側的母親照片突然滲出曼陀羅香。三十六個克隆體的記憶殘片在腦海中沸騰，她看見每個"自己"都在鎢鋼熔爐前攥著染血的茉莉——那是不同時空的王振華留下的告別禮。
    "該醒了。"翡翠鎖鏈突然從廢墟中升起，纏繞住她滲血的手腕。許曼婷低頭看著鏈環上浮動的甲骨文，忽然記起母親臨終前哼唱的搖籃曲。當第一個音符溢出唇瓣，整座南京城的青銅鼎開始共鳴，瓦礫間的納米蟲群凝成巨大的渾天儀。
    王振華的機械殘軀突然懸浮空中，鎢鋼碎片如群星歸位般嵌入他的軀體。許曼婷的眼淚滴在渾天儀核心，激活了父親埋藏最深的程序——鎏金藥師佛的瞳孔射出兩道量子糾纏光束，將兩人籠罩其中。
    "認知清洗程序啟動。"機械合成音響起時，許曼婷發瘋般撕扯著連接線纜。全息屏幕上閃過無數畫麵：少年王振華在柏林實驗室撞牆自殘，隻求保留與她初遇的十秒記憶；克隆體們在熔爐中焚燒時，不約而同地攥著幹枯的茉莉花瓣；還有此刻正在量子領域潰散的，他偷偷藏在備用區的三萬六千個"許曼婷"記憶碎片。
    "不！"她將鎏金簪刺入心口，混著納米蟲的血噴在控製台。歸墟烙印突然灼穿時空，青銅劍台從江底升起，劍柄處的翡翠鎖鏈正與她的脈搏共振。當許曼婷握住劍柄的刹那，三十六個克隆體的虛影在她身後列陣，同聲誦起《青囊秘要》的終章：
    "九製當歸非金石，有情方渡無情劫。"
    劍鋒劃破量子領域的瞬間，許曼婷看見最深的真相——父親在嬰兒床暗格藏著的不是藥劑，而是用自己脊髓培育的納米蟲母體。那些年所謂的"治療"，不過是在為今日的終極手術做準備：將她的心髒改造成能重啟機械生命的歸墟奇點。
    "原來我才是容器..."她笑著流淚，將劍尖抵住心口。翡翠鎖鏈突然纏住劍身，王振華殘存的意識通過量子糾纏發出嘶吼："曼婷！不要——"
    已經太遲了。當劍鋒貫穿心髒，迸發的不是鮮血而是璀璨星河。納米蟲群在奇點中重組，春和堂的廢墟上綻放出三十七朵鎢鋼茉莉——中央那朵的花蕊裏，靜靜躺著兩枚生鏽的警徽，徽麵裂痕拚成"回家"的字樣。
    暮色降臨時，賣花女童蹦跳著路過瓦礫堆。她忽然駐足，將新鮮的茉莉放在閃著微光的金屬花瓣上。晚風拂過，整座南京城的青銅器都在低吟某段旋律，像是母親哄睡時的搖籃曲，又像戀人訣別未盡的絮語。
    而在量子領域的永恒黃昏裏，許曼婷終於牽住了那隻溫暖的手。這次沒有鎢鋼的冰冷，沒有機械的嗡鳴，隻有少年警員掌心陳舊的槍繭，輕輕摩挲著她不再疼痛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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